家琦不記得自己是怎樣走出警局的,自從醒來以後她就保持著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為了尋找逃脫機會,她幾天都沒有合眼。可再堅強的意誌也抵不過身體的自然反應,躺在警察局的辦公室裏,在一片嘈雜的異國語言中家琦實在耐不住困倦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她已經重新被安置在醫院的病房裏,綠色的房門緩緩合上要將走廊的燈光隔在外麵。
“不要,不要關門!”
一身酒紅色女式西裝,長長的烏發綁成馬尾直直的垂在腦後,讓莫玲顯得幹練又不乏女人味。從中國到韓國,異國的風俗和繁重的工作壓力沒有壓倒她,眼前女兒的眼淚卻輕易擊垮了她的防線。
“好好好,沫沫,我們不關門。你乖乖回去睡覺好不好?”沒想到陌生的環境會對女兒的影響這麼大,原本乖巧聽話的女兒在來到韓國後變得敏感而纏人。自己不過是為了給她買早餐出去了一會,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女兒不見了,她找遍了整個醫院,沒想到她居然跑會跑到機場去。一定是為了找她吧,她們剛剛來韓國不久,沫沫這麼小……也怪自己自從來了韓國後太重視工作而忽視了女兒。
也許是莫玲的聲線太過柔軟和自己的媽媽很像,也許隻是家琦這幾天太累了,想找個人發泄一下。她什麼都不管地坐在地上抓著莫玲的衣服大聲喊出來,“我才不要睡覺,我要回中國,回中國!”引得走廊上經過的人頻頻回頭看她。
家琦以為自己的聲音很大,態度很正式。可在莫玲和周圍的大人們看來小小的人兒居然說出這麼正式的話,頗有些小孩學大人講話的可笑味道。看著眼前有些歇斯底裏的女兒,莫玲隻是心疼的上前抱住她,“沫沫,沫沫,媽媽在這裏。你可千萬不要像早晨那樣偷偷往外麵跑了,媽媽找了你一天可嚇壞我了。”
家琦的反抗掙紮在絕對的力量懸殊麵前如此無力,可她不願放棄,像一個造反的奴隸樣,在絕望中橫下心來,反抗到底。“放開我,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回家,回家!”家裏還有爸爸媽媽在那裏等她,他們的身體不好,如何受得住自己離去的噩耗?!
“好好,寶貝,等我們的病治好就回家好不好。”
“不要,我現在就要回家,現在!”也許是聽到了熟悉的母語,家琦所有被積壓的負麵情緒一下子毫無控製地激發出來,強烈的感情讓這具小小的病弱身體有些守不住的開始呼吸苦難起來。
莫玲看著眼前哽咽說不出話的女兒,蒼白的小臉上因為激動滿臉通紅,嘴唇因為缺血開始呈現不健康的紫色。再想起幾天前失敗的手術,一時心疼、怨恨、懊悔、憤恨的情緒盈滿了心扉。“好,好,媽媽現在帶你回家。沫沫現在不要哭了好不好,再哭又要生病了。”
漢城中國大使館,駐韓大使王誌遠硬著頭皮接見了莫玲母女倆,“對不起,莫小姐,你知道的,你的簽證有問題。所以你現在不能回國。”
雖然早知是這個結果,莫玲還是不甘心的辯道:“為什麼,我是中國公民,為什麼不能回國。”
“這……”,王誌遠心知理虧,要不是上麵有人特殊交代,且背景不是他能違背的,他是怎麼說都不會幹這缺德事的。
“莫小姐,你就不要難為我了,你應該知道這是為什麼吧。”
“是慕家,慕家對嗎,他們也欺人太甚。”
莫玲安撫著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兒,全身因為憤怒而開始發抖。大人的做錯了事情怎麼能讓小孩子來承擔後果,若是他們看她不順眼大可以衝她來,怎麼可以波及小孩子。
慕家,王誌遠心裏抖了抖,是北京慕家嗎,慕老爺子可是跺跺腳全國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看了看眼前文弱的母女倆,怎麼也想不通她們怎麼會惹了權勢通天的慕家。不過這也就好解釋為什麼她們無法回國了,以慕家的力量,想在一普通公民的護照上做手腳豈不是小菜一碟。
因為家琦的身體年齡隻有三歲,兩人以為她聽不懂,所以就沒有避開她。她不相信,這摧毀了她心中的唯一信念。不管是什麼原因,如果她不能回國,怎麼見到自己的父母?她不想留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
雖然她看不懂韓語,可是阿拉伯數字還是世界通用的,這裏是1988年,距離自己“出生”還有五年,雖然不知道這麼詭異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如果不回去看看,她怎麼能接受自己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不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的事實?!
“不,你騙人,騙人。”家琦叫喊起來,猛衝向王誌遠,拽住他褲腿兒,“我要回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