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堂前亭下,小橋流水,典型的南方園林式樣,配合著古色古香建築的是其中穿梭如流的人群,人人都是麵帶笑容,身著禮服,一看就知道喜事臨門,高大的院子裏擁擠著如潮的人群,絲竹音聲聲入耳,喜慶的氣氛真是無所不在。
正坐在正堂前發愣的沈複呆呆地看著門外一群群的人群聚攏在一個年過半百的華服老者前拱手作揖,心想他便是此世的父親了。但聽得道賀聲不絕於耳,不由長籲了一口氣,心知大概發生了什麼了,好麼,數百年前的明朝,南方,而且還是江南,富貴人家,而且是比較有品位有追求的富貴人家,這就是他將要麵對的環境,而且一麵世就是洞房花燭。
那還有什麼好抱怨的?!這就好比想買個飛機經濟艙的票結果航空公司告訴你隻有一等艙的門票了,而且還以經濟艙的價格賣給你,就是這麼個感覺,比之於其他小說裏那些命途多舛的穿越者,自己實在是行了大運……
正當從未來“穿”回到大明王朝的沈複坐在精雕細鏤的梨花木椅上發呆,而門外已經忙成一鍋粥的情況下,一個年紀輕輕,眉目舒朗,但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硬是欠債不還氣質的男子施施然走進了大堂,對著沈複拱了拱手,擠眉弄眼笑道:“沈兄,昨夜睡的可好?”
回過神來的沈複抬頭一見,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現了此君的資料,大概可以算是“前世”的記憶吧。何棣,字隸楷,江陰城中數一數二的大戶何氏之子弟,但非嫡長子,雖然如此,豐厚的家底也足夠此君來去揮霍,橫行無忌。從而自己的身份也不由得浮上了心頭,原來自己也是江陰城中大戶沈氏一族的子弟,且是嫡長子,平日裏最大的愛好就是飛鷹走狗,和何棣這些紈絝子弟們鮮衣怒馬,嬉戲玩鬧。
其實按照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年方十八的沈複不算成熟,但在人一向早熟的古代,他已經算是個徹底的大人了。和他年紀相仿的何棣是江陰城中和他以及另外五人一起被呼為“六籠”,相對於漢代品評人物的“八駿”、“五虎”、“六龍”來說,他們這六籠的貶義不言自明。完全就是六個無所事事的紈絝聚攏在城中鬧的烏煙瘴氣,人們戲謔之言。
今日到來的何棣穿的如同鬥雞場中威武的公雞,大紅大紫。撇了撇嘴,瞪了何棣一言,沈複道:“三日前春在院錦如姑娘的纏頭隻給了一半,還有一半是拿尊翁傳你的佩玉抵的,請問隸楷兄最後到底是拿什麼贖回來的,可讓小弟著實擔心呢。”
蒼白的臉上浮過一絲尷尬,何棣手中的折扇越發扇的厲害起來,道:“光明兄越發伶牙俐齒不饒人了,小弟最近手頭緊你又不是不知,今日來喝你這杯喜酒還是借的三姐的錢呢,真真是沒發過日子了……”
腦海中的記憶告訴沈複,這貨吃喝嫖賭的一貫習性給他帶來過無數的麻煩,可是至今他還是一如往昔,不曾稍改。暗歎了一聲狗改不了那什麼,笑道:“隸楷兄言之過重了,尊翁那江邊的三百畝桑地今年可是收成大好,說沒錢,恐怕沒人信吧?”
“老爹的錢又非即是我的錢,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管束嚴著呢,唉,不說這個,走,昨日光明兄爛醉如泥,今日可要陪小弟好好喝兩杯!”不由分說拉著沈複的手就向內堂走,那架勢簡直是比主人的沈複還要熟門熟路,不由暗歎自己和這家夥到底是有多臭味相投!
回頭瞥了一眼還在外忙碌寒暄的現世“父親”,不由想到了穿越前的父母,要是他們也能如現今一般看到自己成婚,那可多好啊,想到這裏,不由略為悲傷,時空之隔,真是使人無可奈何。但是已經改變了的事情無法再恢複,一己之力無法逆轉天道,也許天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是有原因的。
“光明兄,今日何以萎靡不振,老是發呆,看來昨晚確實累壞了啊,嫂子今日回娘家省親,兄的魂兒恐怕也跟著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伴隨著極其**下流的笑聲,何棣拍了拍略顯心不在焉沈複的肩。
“隸楷,今日你想幾分醉,在我的記憶裏,哪次拚酒不是你如死狗般被家丁抬回家,今日便一遂你願!”沈複恨道。
二人來到酒宴前,家丁丫鬟們如流水般將菜肴酒具放置到桌上,本來作為後輩他們應該是等長輩入席才能就坐的,不過對從來無法無天的何棣而言,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是他老子的最幼子,自小得到的關愛就格外多,養成了他紈絝子弟加紈絝子弟的性格。
沈複微微一笑,不以為忤,畢竟他是現代人,可沒那麼多繁複的禮法製約,這便也就坐了,自斟自飲,時而和何棣對幹。此刻心中有憂慮,有不解,有困惑,但是也有慶幸,有快樂。讓一個愛好古典文化的現代人回到古代親眼一見大明的花花世界,錦繡江山,固然求之不得。但是和著離開的惶恐和到來的慶幸交織在一起,便著實讓人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