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軍很快地在京城附近雲集，經常裏每日裏隻聽見弓弩、炮聲震天動地，崇禎帝坐臥不安間，要求那些勳貴們出錢助軍，而那些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們隻把皇帝的話當耳邊風，尤其是國舅周奎在皇帝一再逼問之下，才好不容易出區區了五千兩勞軍，被氣的沒話說的兵部官員隻能上報皇帝。崇禎也沒奈何，隻要隨他去。
再堅持了最多三五日之後，大明江山最後的時刻也就到來了，本還指望京城的大營兵在襄城伯李國楨的率領下能夠抵擋住賊寇的進攻，可惜的是，士卒已經不堪用，民心也早已經不堪用，等著北京的下場，隻有被攻破一條路。
外城的西直門，闖軍起初攻之而不克，接著又換到攻彰義門，雲梯大炮，響徹雲霄，聲勢極為驚人。再過了幾個時辰，申刻之時，彰義門忽然被人從裏麵打開，李自成部下將領一看，那人赫然是曾經崇禎跟前的大紅人，司禮監秉筆大太監曹化淳，他眼看的城破在即，心想這個時候不討好新朝的這些主子，更待何時？於是悍然開門，彰義門一開，其他幾座如得勝、平子等門也就跟著被攻破，至此，京城的外城就被攻破了。
耀武揚威的李自成一馬當先，率先而入，身後的大順部隊衣甲鮮明，頗為壯觀，倒也不愧百戰之師。入城以後，大順軍明令不得隨意燒殺搶掠，一改往日惡劣作風，尤其是對平民百姓不可以隨意殺掠。那些軍隊一時卻也守法，所以跪在路兩邊頂禮燒香的那些老百姓們，紛紛誇讚，按照順軍們的要求，家家戶戶都貼了永昌年號的字條，以求平安。
得知了外城已破的消息之後，皇城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崇禎帝手刃了平時寵幸的袁貴妃等數位嬪妃，周皇後自經死，同時傳旨於張太後處，命其了斷。而大難臨頭的宮女、太監們如無家可歸的鳥獸一般，四處亂跑，到處都是慌慌張張的一片。
這個時候，冷靜地處理了自己身邊之人後的崇禎帝卻格外冷靜，他帶著身邊貼身太監王承恩，屏退了一切宮女太監雜役，其實這會兒也沒幾個能聽他的旨意了。
坐在平常休憩之處的一處小殿，拂拭著日常用的幾案、筆硯等舊物，仰著頭看著飛簷走壁的廊廡，他長長歎了口氣，“朕不是亡國之君，卻遇到了滿朝的亡國之臣！”“朕不甘心，朕不甘心大明的基業，祖宗的社稷就這麼毀在了朕的手上！”“自從登基以來，朕坐臥不安，一日三吐哺，為了大明的江山而辛勞，可有一人懂我？那些奸臣們，他們在幹什麼？結黨營私，自私自利，隻為了自己的官位、財物而蠅營狗苟，可有一人能夠以挽救天下為己任的？！”
自言自語，狀若瘋癲的崇禎就這麼坐在那裏，身邊橫著一把尚方長劍，猛不丁地看到這劍，崇禎拔劍而起，咬牙切齒地劈碎了眼前所有之物，紅著一雙眼睛，他手舞足蹈地吼道：“闖賊，闖賊！讓他們進來，朕要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哈哈，朕要複國，朕會複國，朕要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他是如此的瘋狂，如此的憤怒，但在他麵前卻穩如泰山般地跪著一人，王承恩其實並不是皇帝眼前最紅的大太監，隻不過是因為他老成持重，做事比較靠譜，所以崇禎還能稍稍注意到他，而在皇帝麵前最好的大太監曹化淳現在卻已經在大順“皇帝”李自成麵前搖尾乞憐，正領著大軍向內城而來。
有時候，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一切的奸邪是非也是需要時間來沉澱的。也許，舉朝也隻有王承恩深深地懂得這位貌似高高在上的天子內心的孤獨和痛苦，也隻有他才能對至尊之重的皇帝產生一絲的憐憫之心。是的，就是憐憫，像皇帝這樣的材質，不僅不是亡國之君，如果放到太平之時，反而能成為雄才偉略的偉大皇帝。
可惜的是，他的父親是皇帝，他的哥哥是皇帝，而且那兩位都是糟糕透頂的庸才，把大明江山的最後一絲活力給敗壞殆盡，留給他的是貌似有希望的無限絕望。
王承恩年紀不小了，剛進宮的時候那會兒還是萬曆朝，天子躲在深宮裏，埋頭不出，朝綱失常的那會兒……眯著眼睛，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不知從何而來的淚珠，王承恩靜靜叩首，靜靜等待。同時他也在靜靜回憶，是的，年頭太久遠了啊，萬曆皇帝崩了，前朝天啟爺登位，這位天子也同樣是個埋頭不做皇帝事的主，和他同樣是太監的魏忠賢把持朝政，腥風血雨過後，大明最後的一點生機也已經毀壞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