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黃得功一陣突如其來的猛攻將高傑數萬人馬打退，沈複第一次見到了明朝大規模的城外野戰，除了相當程度的震撼之外，也算是漲了不少的見識。黃得功軍驍勇異常，與軟弱渙散的明末軍伍截然不同，據沈複所知，這黃得功的出身是從普通小兵一步一步才爬上來的，一直到被封侯爵，也算是個英雄人物了，不過他的身上匪氣也很是不少，毫無疑問是個典型的兵痞。
一邊嗬斥著手下將高傑丟下的器械、輜重，甚至還有幾門火炮一一都收繳了，那些躺在地上還痛苦**的高傑部下的兵丁們則被這幫更狠辣的兵痞們一刀割了脖子了事。看著部下們忙的熱火朝天，施施然擦幹淨了手中的兩把鋒利無比的倭刀，黃得功嘴邊露出了一絲冷笑：“這高賊小子，還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耀武揚威，今日總算叫他知道老子的厲害。”
黃得功麾下的幾個副將立即馬屁如潮般地拍了過來，黃得功得意至極，看著手下的傷兵們也都處理好了，戰場也打掃好了，他用力地揮了揮手，指著前方揚州城高聲吼道：“兄弟們，咱也到這而了，怎麼能不去揚州城裏去尋尋樂子，大家今日都辛苦了啊！”
聽了此話，此起彼伏的呼嘯聲頓時響成一片，大笑之餘的這幫子北方兵丁哪兒還不明白主將的意思，這揚州城可以出了名的煙花之地，瘦馬之名委實名動天下，看來跟著將軍進城也可以撈點樂子什麼的嘛。
笑容愈發燦爛的黃得功的部下跟著黃得功馬步軍齊進，很快就奔突到了揚州城下，城樓上，淮揚巡撫黃家瑞、揚州知府馬鳴騄、推官湯來賀等一幹熟知黃得功是和許人物的本地官僚臉色就仿佛是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逼無奈吃了一隻蒼蠅般苦澀無比。
撇了一眼這些僚屬的“精彩”表情，史可法就這麼站在城樓上巋然不動，旁邊的親兵卻想讓史可法下樓暫時避一避時，史可法堅決道：“四鎮之兵乃我朝倚柱，有什麼可怕？列位大人也請在樓上等著這靖南候的到來吧。”
沈複心裏嗤嗤笑著，看到旁邊揚州本府官僚的惶恐神色，讓他實在聯想到了嗷嗷待宰的年豬。同時一邊在揣測這綽號黃闖子的軍頭想要進城是何目的，難道僅僅就是單純地為了拜見史可法督師，為了賣個人情將高傑趕跑？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沈複也就跟著施施然地站在城樓上，眼看著黃得功的人馬卷著一股沙塵翻滾而至。
乘著健壯的黃驃馬，仰頭眯著眼睛看向城樓，黃得功高吼道：“上麵的可是史可法史大人否？”
同樣在打量著他的史可法高聲應道：“正是本官，來者看來是靖南候黃得功黃大人吧，遠涉江湖，舟車勞頓，知道本官軍入揚州，高傑還敢來攻城，委實大膽，將軍今日趕走高傑，在本官麵前立下首功，本官一定上疏朝廷，嘉獎將軍。”
黃得功聽了哈哈一笑道：“史大人過譽了，本官領軍趕來也正為此事，那高賊做慣賊頭，向來很不聽話，我替大人您好好教訓教訓他，現在本官遠奔百裏，能否讓本官帶著這些勞累的將士入城歇息一番？”
史可法眉頭一皺，思考了一陣後方答道：“此事恐怕不合朝廷章法吧，四鎮之兵為國立、為藩備，無事不可離境，不過黃大人今日是事出有因，此刻便請緩步西歸，何必入城呢？”
黃得功臉色一變，拍著馬在城門前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耀武揚威一會兒之後才不悅道：“向來聽聞史大人愛兵如子，體恤下人，我老黃的這些兄弟難道就入不了史大人法眼了麼？今日黃某人必須進城，史大人若覺得不可，那大可移居他城，以免到時候，嘿嘿，誤傷了大人的貴體呢。”
“大膽，靖南候你未免太放肆了，史大人官拜兵部尚書，位列首輔，你不過一小小的武備之臣，如此放肆，是何居心？”呂大器怒容滿麵斥道。
“喲嗬，老子在和大人說話，哪條不聽話的狗出來亂吠？”隨手這麼一指，身後整整齊齊地推出了十幾門火炮，雖然這比不上攻城拔寨利器的紅衣大炮，但是這十幾門的數量同時發動，揚州城也恐怕夠受的。更何況還有弓弩手紛紛搭弓上箭，都做好了攻城的準備呢。
沈複心思急轉，據他所知，史籍上記載這黃得功倒也不算大奸大惡之人，他是典型的那種吃軟不吃硬的漢子，你要是對他夠客氣，夠義氣，他能夠與你結成生死之交，但如果你自高自大，狂妄傲氣，比如同為桀驁不馴的兵痞的高傑那樣的，他會跟你死磕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