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煦溫柔地看著她,目光停駐在她額角的傷口上時卻是驟然一痛。沒有人懂得那一刻她萎縮在譚悟轅的懷抱中時,他的心有多傷悲,就像是全身所有的血液被一刹那抽幹,心痛到不能自已。然而當這一刻,他看到她溫然淺笑地拜倒在地上,縱然低微到塵埃裏,卻是比任何人都高貴,竟然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笑容竟如若和煦的春風一般,溫柔撒在她的身上,激起眾嬪妃如火的嫉妒。
“今日之飲食,大多由你置辦,朕十分滿意。”
夏枳輕笑,“謝皇上誇讚。”
“這第一道開胃菜最是可口,你且說說你是如何做的。”
“此菜名喚珍瓏白玉,是以豆腐切雕成菊花形狀,再配以秘製湯汁。其實這菜早已失傳多年,臣女有幸在一本古籍善本上見過此菜做法,特此獻給皇上,王爺和各宮主子,望能博各位開懷。”夏枳沉聲道,這道菜要將極幼嫩的豆腐細致切花,需得極精巧的刀工才能駕馭。夏枳做事向來專注細心,在夏府看到這道菜時,整整練了三個月才切出一個完整的雕花,縱是如今也不能保證次次成功,此菜的難度可見一斑。
“皇上,你看我們的外甥女多有心啊,臣妾在宮中這麼多年也未曾見過哪位尚宮司膳能如此別出心裁的。”譚後雍容地坐在杜衡煦身側,嫻雅地笑著,看向夏枳的目光充滿了說不明道不明的意味,似欣賞,又似訝然。
杜衡煦笑著點點頭,目光始終停駐於那個嫋娜纖巧的女子身上,“朕一直欣賞你這份認真執著。朕看歌舞也累了,不如你就在這讓我們看看你這無與倫比的刀工。”
話音未落,眾人皆是一驚呼,且不說命人表演刀工是聞所未聞,更別提這般難的珍瓏白玉,若不小心做得錯了,貽笑大方倒是小事,恐怕從此以後連晉封都變得難上加難。
夏枳驚異地抬起頭,剛想拒絕,卻正撞上杜衡煦滿臉邪魅的笑意,正是這笑意,激起她內心的一點小倔強,她俯下身去,恭順道,“臣女領命。”恍惚地站起來,才隱隱地覺得有些後悔。不知不覺間,宮女已將材料端上來,置於她麵前。
她禁不住又抬眼望了一眼杜衡煦,他如星的眉眼向她流露著信任與欣賞,夏枳溫然淺笑,旋即放下緊張,沉醉於刀上的一起一落。優雅的姿態,專注的眉眼,本應極緊張的切雕,在她這竟成了風輕雲淡的享受。身姿輕盈蹁躚,竟比歌舞還令人矚目。
眾人屏息著看她將一塊平淡無奇的豆腐雕到初具雛形,纖纖玉指將豆腐輕置於白色的水碗中,發出細微的聲響。杜衡煦不知不覺間起身,就如同初見之時,滿懷期待地走向她。瓷碗中嫩白的豆腐如若花蕾一般悄然綻放,終於呈現出絕美的姿態。他不禁抬頭,望向那個向她淺笑的女子,驚異地發現她亦是在他不知不覺間如繁花般悄然綻放。
夏枳笑著將碗中的豆腐拿出來置於瓷盤中,澆上鮮香的醬汁,遞與呆立著的杜衡煦。
“皇上,快嚐嚐吧。”
杜衡煦含笑接過,竟未曾試毒便嚐下第一口,感受滑嫩的豆腐在口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