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宜沒想到,在宮宴上竟然會看到泉國皇帝。
他已經老的不能再老了,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的耷拉著,眼神混濁無光澤,肥碩的身體被套在寬大的明黃色龍袍裏。
榮基將他安置在最上方的龍椅上,在他胳膊上一邊係了一條繩子,由兩個老太監拽著,確保他不會歪下去。
這一刻,沈令宜突然有些同情泉國皇帝了。
人活成這個樣子,就算留著一條命,可尊嚴呢?哪還有尊嚴?
這樣的活著,不如死了。
泉國皇帝未必就不是這麼想的,因為他那雙眼睛麻木的看著下麵,已經沒有了絲毫曾經的意氣風發。
這個老人,威武了一輩子,曾經將沈千俞和原主的娘親折磨的死去活來,而如今,他垂垂老矣,沒有了絲毫反抗的能力,成為了兩個兒子拉鋸的籌碼。
可憐,但也可恨。
這就是報應吧。
沈令宜不知道是不是這具身體的原因,她看到泉國皇帝,心中有些複雜,但她竭力忽略了那異樣的感覺。
就在這時,泉國皇帝麻木的眼神看到了她。
那一瞬間,泉國皇帝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掙紮著伸出手,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兩個老太監頓時緊張的將他扶住,不許他再亂動。
沈令宜看了他一眼,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來。
泉國皇帝掙紮著想要推開那兩個老太監,想要再看一眼那道熟悉的身影,然而終究是徒然,他頹然坐了回去。
沈令宜和景榮被安排在靠後的位置,這是沈令宜特意要求的,她並不想在這個宮宴上太過惹人注意。
景榮將她麵前的杯子不動聲色的拿起來,片刻後再放下。
沈令宜一愣,“這杯子……”
景榮笑笑,眼神卻有些冷厲,“有人在上麵塗了劇毒,這毒無色無味,但有個致命弱點,就是觸感仿若白色凝脂,酒杯上麵塗上薄薄一層,根本不會被人注意到,宜兒,我們被盯上了。”
沈令宜心頭一凜,她和景榮才剛剛出現,便被人盯上了,這位置是昨天夜裏才被她臨時要求更換的,也就是說,榮基身邊有那幾個皇子的人!
而且,這人一定非常得榮基的信任和器重,要不然不可能接觸到這種事。
“這毒,可有解藥?”她問道。
景榮輕輕搖頭,“此毒無解,中毒之後會如正常人一樣活幾天,之後七竅流血而亡,所以這毒是最好的暗殺利器,我曾經……也用過。”
沈令宜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景榮頓時有些僵硬,他這是第一次在宜兒麵前展露出他曾經的殘忍世界,他想跟宜兒一直走下去,以前的那這事,以及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必須讓她知道。
哪曾想,沈令宜竟笑了,道,“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我還能不知道你一路走來手上沾了多少血?別說你了,就連我,手上也有不下十條人命了,又不是濫殺無辜,你心虛什麼?”
景榮鬆了口氣。
“我隻是……”隻是怕你嫌棄。
這話沒說出口,可是沈令宜從他的神色中也懂了些許。
她道,“我並不是那種看到殺生就一味譴責的傻白甜,你下次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景榮頓時緊張起來,道,“你別生氣,我不這樣了。”
其實何嚐不知道她是什麼人,隻是……有關於她,他總是患得患失。
沈令宜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裏,並沒有再多說。
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個大膽的主意。
沈令宜輕輕笑了下。
就在這時,大皇子榮德走了過來。
榮德長的竟有些瘦弱,那張臉又長又瘦,活像是驢臉一般,透著蒼白。
他走到沈令宜和景榮麵前,舉起了酒杯道,“聽說二弟那裏來了兩個朋友,可惜還未拜訪,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了,兩位就是沈姑娘和榮公子吧?久仰久仰。”
沈令宜和景榮對視一眼。
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連他們二人的名字都打聽到了。
兩人端起酒杯,跟大皇子隔空碰了碰,作勢拿衣袖擋住將酒喝掉,其實是將酒吐在了衣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