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的風浪是從遇到那男人開始的,從此人生顛簸,再不複之前的天真爛漫。
“爹!”十六歲的沈玉從沈將軍的身後悄悄繞過去,飛快的打了一下她爹的肩膀,看到沈將軍被曬的黝黑的臉龐上劃過怔愣,滿意的笑出了聲。
“你在想什麼呐,從見完皇上回來就在這裏發呆!”沈玉不滿的埋怨道。
沈將軍看著自己不爭氣的傻閨女,“讓你練的那套刀法你可練好了?竟來管起你爹來了!”
“早練好了,爹說回來後來看我舞刀的,結果半天也不來,我這才來看看爹在幹嘛。”提起剛剛學會的刀法,沈玉便是滿臉的興奮,作為一個閨閣女兒,她最討厭那些針線女紅,但對刀法兵法很是狂熱。
沈將軍中年時,發妻病逝,隻留下了這麼一個乖寶貝,自然也嬌慣了些,便由著她去了,也算是女承父業。
沈將軍又想起剛剛進宮時聽到的那些交談,細細的端詳了一下麵前的女兒,在他不知不覺間,女兒已經慢慢長大,他摸了摸沈玉的頭,很想替她把所有的風雨都擋了去。
沈玉不知道沈將軍心裏在想什麼,隻一心惦記著她的刀法,拉著沈將軍便往練武台衝去,“爹,這幾個地方我覺得不太連貫,你看看”沈玉一邊說著一邊舞著手裏的長刀,刀刃撕裂空氣嘶嘶作響。
沈將軍一邊指點著沈玉一邊看著練武台上的沈玉,這是他養了十六年的孩子,此刻紅衣玉立,一把長刀舞的飛快,白淨的臉上滿是認真執著。
練完長刀,沈玉又拉著沈將軍請教了些兵法上的問題,這才坐了下來,像是有些疲乏了,沈將軍這才來得及把上午皇宮裏的那些事情斟酌著告訴女兒。
“我上午進宮麵聖,又去見了貴妃娘娘。”沈將軍思及上午聽到的那些,眉頭更是皺的死緊。
“小姑姑說什麼啦?”沈玉不知道父親心中疑慮,還隻當宮裏的小姑姑又捎了什麼話來。
“貴妃娘娘說,皇後有意,”沈將軍感覺喉間一陣堵塞,但還是將話說了完整,“皇後有意,擇你為太子妃。”
沈玉猛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遍,“擇我為太子妃?”白淨英氣的臉上滿是錯愕。
沈將軍見到心愛的女兒這般模樣,連忙安慰道“我們和那邊一向不打交道,不如這樣,下個月宮宴,我們先去看看那太子是何模樣,若是玉兒實在是不喜歡,父親一定給你把這門婚事拒了!畢竟我堂堂將軍,為國衝鋒陷陣無數,皇上總不能這點子麵子都不賣我!”沈將軍自信滿滿地說道。
沈玉那時候還不懂,什麼是君心,隻覺得父親戰功赫赫,小姑姑也是備受恩寵,皇帝姑父自小就喜愛自己,自己的婚事總不會草草的就嫁給太子就完了。
於是答應下來,下月宮宴,入宮,她倒要看看這所謂的太子長什麼樣子。
並非她沈家不問世事,常年在宮裏走動卻不知道那太子的模樣,實在是因為太子幾年間一直在外遊曆,七月份剛剛回宮安住,這剛回來就想著娶媳婦了?沈玉一邊想著手裏的劍更快了些。
回來後不想著如何操勞政務,光想著娶媳婦,這樣的人如何能入住東宮,做這天下未來的主?沈玉不由得搖了搖頭,父親也定是覺得這婚事是極不靠譜的,才會這般推脫。
可,為何是她呢?
沈玉不由得思慮的多了些,想來也簡單,父親的所學她繼承了大半,若是假以時日,好好打磨,未道不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屆時她便是這熙國最好的軍師了,更別說沈家隻她一個女兒,娶了她就相當於把整個沈家握在了手裏,也相當於把父親的三十萬大軍握在了手裏。
沈玉不是沒有思考過她的未來,但如何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嫁人,在她心裏,自己會再長兩年,十八歲那年,自己會跟著父親上戰場,父親也曾是這般答應她的,到時候,戰歌烈火,自會有她的一片天地。
宮宴這天很快到來,沈玉一早被沈將軍喊起來,梳妝收拾一番,未著女兒粉黛,沈玉一身紅衣,手腕處雲紋束膊,長發束起,一派利落做派。
沈將軍眉眼含笑,未覺得女兒這樣裝扮有何不妥,隻要是沈玉喜歡的,他都覺得好。
宮宴之上,皇後笑眯眯的看著沈玉,隻是那久未回宮的太子至今也沒見個人影。
皇帝和皇後伉儷情深,相愛二十餘年,皇後隻生下了一個兒子,此後宮內又有多位皇子誕生,文韜武略,人中龍鳳,卻都沒再被皇上這般看重過。
可是,這樣被皇上看重的太子卻至今都沒被外人見過幾麵,宮裏都傳這太子出生的時候臉上帶了好大一塊的疤,皇上心有愧疚,這才這般看重,也有人說那太子心智不全,總而言之說什麼的都有,沈玉此刻還不知道這宮中的種種傳說,隻覺得這宮宴可真無聊啊。
皇後笑盈盈的看著沈玉,說道“久聞沈將軍的女兒不拘於女子行事,今日一見真是英姿颯爽,不知沈玉可有婚配?”
皇後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沈將軍眉頭緊鎖的站起身,回道“回稟皇後娘娘,小女年幼,還想在身邊再留幾年,我隻這樣一個乖女兒,也舍不得將她太早的嫁出去。”
皇後娘娘依舊笑著,隻是笑容裏帶了些許的不悅,眾人自然也都看了出來,隻是沈將軍手握大軍,想來也是不怕的。
沈玉感受到宴會上的暗濤洶湧,站起來對著皇後娘娘行了一禮,清脆的聲音回道,“回皇後娘娘,沈玉誌不在嫁做人婦!”
“什麼?”沈玉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陣駭然,從沒有聽過哪家的女兒不想嫁人的,真是荒謬。
沈將軍卻什麼都沒有言語,隻是默默的站了起來,他的女兒做什麼都無需他人爭議,因為他就是沈玉最強的後盾。
此刻,端坐在上方的皇後娘娘說道:“沈姑娘還真是與其他姑娘頗有些不同,很是有趣,本宮與你很是投緣,不如宴會後留下來陪本宮說說話。”
一場小插曲就這樣不鹹不淡的過去了,隻是沈玉和沈將軍都沒有注意到宴席中的眾人中有一道目光在他們二人的身上停留了許久,最後那人勾了勾嘴角,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總是能有些大用處的。
宮宴結束後,沈玉跟著宮中的侍女去往皇後娘娘的寢宮,沈將軍因是男子,不便進入內宮,拉著她的手再三叮囑,礙於一旁等著的女官,這才放開了她的手。
沈玉一路跟著女官走到皇後娘娘的宮中,果不其然見到一男子正背對著她站在殿內,皇後娘娘則滿臉帶笑的坐在殿中,正與那男子交談著。
“啟稟皇後娘娘,沈姑娘到了。”殿內女官的一聲通傳,殿內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沈玉,沈玉落落大方的向著皇後行了個禮,皇後笑著點了點頭,對著那男子說道“這位沈姑娘就是沈將軍的女兒。”
那男子仔細的看了看沈玉,笑道:“果真是虎父無犬女,沈將軍的女兒也是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模樣啊。”笑容爽朗,引得沈玉不禁抬頭看了他幾眼。
皇後捕捉到沈玉的目光,眼神裏多了幾分滿意之色,說道:“弘兒常年遊曆在外,與京城中人都不甚熟悉,此次回熙國還是應當結交一下京城中的有誌之士,沈姑娘若是有合適的朋友都可以給弘兒引薦下。”
沈玉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年輕男子正是太子,她對著太子行了一個禮說道:“見過太子,沈玉眼拙,竟不知道這位就是太子。”這位太子看起來年齡二十有餘,年輕俊朗的一張臉。
轉身又對著皇後娘娘回了一禮說道:“娘娘過於抬舉沈玉了,沈玉一向隻知隻在家中舞刀弄槍,未曾有什麼京中至交可以引薦給太子。”
沈玉能夠意識到皇後娘娘是在有意撮合她與太子了,隻是心中仍不怎麼感興趣,隻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皇後見狀,便讓太子帶著沈玉在禦花園逛一逛,隻當散散心了。
許周弘見沈玉一臉的興致缺缺,心裏有幾分好笑,這般不掩心事的姑娘,也是不多見了。
沈玉見許周弘一臉笑意,索性也挑明了說道:“太子殿下,小姑姑昨天跟父親說,皇後娘娘有意撮合咱們兩個?”
許周弘被沈玉的直白嚇得有些瞠目結舌,如今的女子竟都不似他在京中時那般的拘束,都這樣直白了?他有些愣愣的回道:“母後是有這個意思,不過還是要看沈姑娘的意思。”
“我不願意。”沈玉直截了當的說道:“太子殿下莫要多想,沈玉並不是對您有意見,隻是我不想嫁人。”
“不想嫁人?”許周弘有些不敢置信的重複了一遍,這世間的女子不嫁人?那還要做什麼?總不能升官發財?
沈玉轉過頭,看著許周弘說道:“沒錯,太子殿下,我自幼跟從父親習武,父親的平生所學,我習得了大半,我自小學習兵書,沙場點兵那套我早已經在心中滾瓜爛熟,我自信我能夠跟隨父親的步伐,操控天下最大的軍隊為我們的熙國守疆拓土,假以時日,若是我能夠上得戰場,太子殿下便知道我所言非虛。”沈玉的麵色自信,神色飛揚。
“可是,自古哪裏有女子上戰場的說法呢?更何況你作為一個女子,如何能讓將士們信服你?”許周弘看著她自信飛揚的樣子,很是不忍的開口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