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華妃親自送來的?”
蘇培盛打量著,小心道:“娘娘說行宮簡陋,恐奴才等伺候不周,所以讓周寧海將崔姑娘送過來。”
皇帝語氣晦暗不明,“怕伺候不周,她自己怎麼不來?”
蘇培盛揣度道:“華妃娘娘前兩日身子不適,想來是怕過了病氣給皇上。”
“病氣?”
她是月事所致不適,這病氣如何過給自己?
皇帝責一句“荒唐”,抬頭看向崔晚娘,聲音卻又陡然和緩,道:“你今年多大了?從山東哪裏過來的?來熱河都住在哪裏?”
明明白日裏已經聽說了崔晚娘家裏的情況,現下又問了一遍。
崔晚娘說得動情,聲淚俱下,我見猶憐。
“可識字嗎?”
“回皇上,民女略識得幾個字。”
“識字好。”皇帝靠著座椅,撥著佛珠,看著崔晚娘,又問:“會磨墨嗎?”
崔晚娘嬌羞點頭。
“蘇培盛,去告訴華妃,不必等朕了。”
蘇培盛嗻一聲,便退了出去。
小廈子來換了兩次蠟燭,皇帝一刻不停批奏折,隻中途問了句華妃,聽說她已經歇下,便沒再說話。
從天黑到子夜,崔晚娘那隻胳膊都快要酸得抬不起來,也不見皇帝抬頭看自己一下。
皇帝不說話,崔晚娘大氣也不敢出,手也不敢停。
瞧著本該是恩寵,現下倒像是責罰。
蘇培盛第三遍來提醒安置的時候,皇帝方才擱下筆。
崔晚娘本想趁機替皇帝揉一揉肩,獻一獻殷勤,才放下墨塊,皇帝毫無預兆說了一句:
“誰派你來的?”
崔晚娘覺得自己一定是勞累過度,頭暈耳聾所致,“皇、皇上說什麼?晚娘聽不明白。”
“你有幾個腦袋敢欺君罔上?”
天家威儀,皇帝的聲音不怒自威。
崔晚娘實在承受不起皇帝那一眼,她撲通跪地,抖著嗓子道:“皇上誤會,晚娘句句屬實,不敢欺君。”
皇帝居高臨下道:“晚娘?你叫崔晚娘,那崔巧娘是誰?”
“崔、崔巧娘……”
崔晚娘,不,崔巧娘在牙齒打架,渾身開始顫抖,腦子裏一片漿糊,她隻記得叔父叮囑,皇帝最是憐香惜玉,隻要抱著皇帝哭,皇帝瞧見她這雙眼睛,就什麼事也沒有。
於是她強自鎮定,抱著皇帝的腿,仰頭看著皇帝,抵死不認道:“皇上,晚娘不知做錯了什麼?”
皇帝望著那雙梨花帶雨的眼睛,真真兒像極了純元。
又是以純元來博皇恩的,在宮裏便有人玩這招,出了宮還來?
皇帝本該對這雙眼睛心生同情,卻莫名憎惡。
“霍青雲!”
“微臣在。”
“拖下去,天亮之前不說實話,將她這雙眼睛挖了、骨頭打斷,丟去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