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一時間,鑼鼓喧天,一班衙役浩浩蕩蕩地走來,前頭一人一身官服儼然便是當地的父母官,手上一道明黃讓人不忍逼視。
附近的百姓跟隨著他們慢慢聚攏到城門口,而我,卻在他身後的那堵牆上,看到了一張認領屍體的告示。
今日在客棧內才聽到那些女人及幾個月大的孩子離奇失蹤之事,沒想到竟是統統遇害,如今屍首正在衙門內躺著,讓人去認領。
我心裏一陣心驚,望著陽光籠罩的大地,隻覺得極為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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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捧明黃的官員幽幽展開那道代表著至尊無上旨意的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詔曰……詔曰……”
結果,詔曰了半日,居然沒了下文。
眾所周知,景行然已“死”,哪兒來的下旨詔曰?這糊塗官顯然是個不識字的,居然還帶領著一班府門衙役公然捧著聖旨走街過巷,到宣讀的時候卻鬧出了這般笑話。從此處也可看出,景行然雖說勵精圖治,底下卻還是免不了一些個沒有真才實學憑借著拉幫結派上位的人。
“師爺呢?師爺何在!?”看來是要找個識字的救場了。
“大人,師爺在剛剛出衙門時就跟您告假了,您忘記了?”身後的捕頭佩刀威風凜凜,附在他耳旁小心翼翼地稟告道。
事已至此,這位官老爺索性將聖旨重新卷了起來垂在身子一側,清了清嗓子。正待出口,豈料斜刺裏一聲嗤笑,隨即,有人站了出來:“小生張泉,願意為大人宣讀聖旨。”
“去去去!小小一介書生居然敢碰聖旨,不要命了是不是!?”嫌惡地一皺眉,手持聖旨的人直接指著那人,“還不快將這個礙人眼的人給本官轟走!仗著點才華就敢這麼大逆不道,是想吃板子不成?!”
一拂袖,氣焰囂張,嘴一張一合,仿佛一條人命在他手中根本形同草芥。
“好了,所有人聽好了,朝廷的旨意下來了,姑蘇國趁我們君上身死之際派兵攻打我朝。目前崔太後已經派薑洪大將軍為主帥。但出兵固然重要,糧餉卻更重要。國庫空虛糧餉不足,崔太後的旨意是讓我們百姓也出點兒力,每家每戶至少捐出五十兩為朝廷效力。”
此言一出,底下便炸開了鍋。
販夫走卒、底層農民平日裏一家嚼用就艱難,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如今竟一下子要他們拿出那麼大筆銀子,這不是將人往死路上逼嗎?
“金大人,五十兩,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是啊……我們哪兒去弄來那五十兩啊!能顧好自己溫飽就不錯了。”
“金大人您行行好,我們實在是拿不出那麼多錢啊……您跟太後娘娘她求求情,放過我們這些沒錢的小老百姓吧。”
“金大人您開恩,我們給您磕頭了……給您磕頭了……”
齊刷刷,老人小孩,男男女女,跪了一地。當然,其中也有一兩個家底殷實的富商,趾高氣揚地看了一眼那些個下跪的人:“金大人,小人這就回家給您取銀子去。”
這,就是貧與富的差距。
一個,因為沒有錢而以違抗懿旨的罪名處死。一個,因為擁有錢而輕輕鬆鬆可以保全性命。
金大人對於那些個識趣的有錢人自然是樂得他們捐得越多越好,也不去管。對著地上那些個給他磕頭的黑壓壓一片,卻是冷著聲音道:“朝廷這是為保家衛國不得已而為之,保家衛國保護的是誰?還不是你們?你們若不打算捐銀子,誰去替你們上陣殺敵?也就是說,你們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全家人的性命,你們說,到底值不值!?本官給你們三天時間去籌錢,那些個不打算捐的,你們的命本官可記著了。崔太後雷霆震怒下令將你們處斬,本官是決計保不住你們的!”
沒有什麼施政才能,恩威並施這一套倒是運用得爐火純青。
朝廷征集糧餉是假,他趁機斂財才是真吧?
“敢問這位大人,太後娘娘的旨意上當真說的是每家每戶五十兩?據我所知,娘娘賢明,向來體察民間疾苦。試問愛民如她,會狠心讓老百姓忍饑挨餓不得溫飽,就隻為了征集糧餉?”
“你是什麼人!?膽敢跟我們大人這麼說話!?”那站在這位官老爺身旁的捕頭幾乎是在下一刻便盡忠地護主,對我疾言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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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萬萬不可去蹚這趟渾水……”雲蘭麵色蒼白,一個勁勸阻我。
我安撫地看了她一眼,繼而拍拍懷裏頭不忘伸長脖子張望的景諾睿小祖宗:“怎麼,怕別人說,何不將聖旨給我們瞧瞧,這裏頭寫著的數目究竟是不是五十兩!”
崔太後神智不清,但下懿旨之事也不是不可能。朝中不乏忠心護主之士,有可能草擬了懿旨讓她蓋上太後玉璽。但也不乏趁機把持朝政的佞臣,限製了崔太後的自由下了這份懿旨。
無論是哪一種,有一點卻絕對是肯定的。
若征集糧餉,也應是以自願為主。
當初遠嫁景行然時,景行然便在眾文武百官後宮嬪妃麵前大寵特寵我。而寵愛的極致,便是突破後宮不得幹政的限製,當他在禦書房批閱奏折的時候,將我抱在他的腿上。
他曾說,若國庫空虛,朝廷不得不向民間征集糧餉,首選的必定會是那些個大江南北的殷實商戶。若實在是不足,才會考慮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