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傳花(續)(1 / 2)

“獻醜了。”張玄收笛拱手道。

謝安撫掌點頭道:“甚好。玄之大才。道蘊覺得如何?”

謝道韞微笑道:“很好。玄之兄奏笛技藝高超,令人歎止。”

謝安微微一笑,知道謝道韞這話的意思。論音律,侄女謝道韞也是行家。她隻評判張玄的演奏技藝,不談曲子如何,那便是顧左右而言他。其實是對這首曲子並不滿意了。

張玄這首《青竹》其實流於表麵,未及於情。曲子略顯粗糙,立意過於粗淺,謝安其實是不滿意的。名為青竹,便擬青竹之聲,那是不成的。需得更有內涵,更有曲意才是。音律和立意上都是有問題的。

不過謝安也理解。張玄得一新曲,自然是想演奏一番。特別是在自己麵前。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鼓聲再起,緊接著謝家幾名子弟連續中彩。他們都喝了酒之後表演了技藝。有的奏笛,有的撫琴,有的作詩,倒是個個都有技藝在身。

且不論技藝高低好壞,光是能信手拈來,便足見都是用過功的。

李徽在旁看在眼裏,心中感歎。原來在這年頭,世家子弟,名士高族們如此的內卷。喝個酒吃個宴席都要拿出真本事來,否則便要出醜。看來名士也是不好當的,高門大閥的子弟們也是競爭激烈,壓力巨大,需要認真的充實自己的。

鼓聲起落之後,這一次鼓停時球花落在了謝道韞的手中。所有人頓時來了精神。李徽本已經昏昏欲睡,此刻也立刻睡意全無。不知這位大晉才女會有怎樣的技藝奉上。

謝道韞將球花交給張彤雲拿著,端起酒來喝了,微笑道:“哎呀,怎麼是我呀?這麼多人,怎麼就到我了。小玄,你確定你沒搗鬼麼?”

謝玄笑道:“阿姐,願賭服輸,說這些也沒用。撫琴還是吹笛?”

謝道韞道:“不啦,都聽了好幾曲了。我作首詩吧。”

謝安撫掌笑道:“好,好久沒見道蘊新作了。要紙筆麼?”

謝道韞笑道:“口占一首便是。不用紙筆了。嗯……寫什麼呢?適才玄之兄奏了一首《青竹》,道蘊便口占一首仿詩經的《青竹》吧。”

眾人紛紛叫好。謝道韞負手仰頭沉吟,發髻上的金飾微微晃動,閃爍發亮。眾人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座上一片安靜,等待她思索。

很快,謝道韞便開口曼聲吟道:“彼竹青青,雉鳥初鳴。君子之風,靜水無聲。彼竹節節,雉鳥喈喈。君子之風,芝蘭盈庭。彼竹榮榮,雉鳥昆昆。君子之風,大道其蔭。”

謝道韞吟罷了,微微頷首,回身落座。

座上一片寂然,片刻後謝安輕輕鼓掌,頓時掌聲一片。

“好,好。嗬嗬嗬。這便是我謝家女郎的才學,天下女子,誰能超越?莫說女子了,便是男子能匹敵者又有幾人?”謝安笑道。

眾人讚不絕口,這絕非是敷衍,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這首仿詩經之作,頃刻間成,辭雅意深,古韻悠長。且以青竹為題,非描摹竹之形狀,而是以竹詠人。君子之風度,層次遞進,從靜水無聲到大道其蔭,隱隱有大氣象。

李徽心中也自驚歎欽佩。謝道韞大晉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虛傳。不服不行。

一片讚譽之聲中,謝道韞麵不改色。既不驕傲,也不謙遜,隻是頷首微笑,表示感謝。對她而言,這沒什麼值得自傲的,隻是信手拈來罷了。當然也沒什麼好謙遜的,她知道自己的才學是出眾的,是足以應付這樣的場麵的。

謝玄笑道:“阿姐,你這樣一搞,這傳花還有傳下去的必要麼?誰接到傳花,還敢班門弄斧?我看,這傳花也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謝道韞嗔道:“你這是無理取鬧了,又能怪得到我頭上麼?看來你是年紀越大,越不明事理了。”

謝安笑道:“我建議,不用傳花了,剩下的沒幾個了。指定剩下的接花展示技藝便是。謝玄是第一個。來來來,謝玄,你是奏曲還是作詩?”

謝玄苦笑道:“四叔,你這不是破壞規矩麼?而且,有阿姐珠玉在前,我這瓦礫還是別丟人現眼了。”

謝安笑道:“不必自謙。你的文采還是不錯的。空中撒鹽差可擬嘛。小時候詠雪便出佳句,難道現在不如小時候?”

謝道韞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四叔揭人傷疤倒是好手。

謝玄笑道:“你們就取笑我吧。其實我的那一句一點也不可笑。不信你們問李家小郎?李家小郎說,北方有凍雪,落下如鹽。我說空中撒鹽,完全是符合的。李家小郎還說,有一種雪叫粉雪,下落如麵粉一般。他還給我們湊了一句呢。叫做:恰似天上撒麵粉。說這便集齊了大雪的幾種形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