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混初開的世界星辰不清,大地方向也難以分辨。但隨著行進,氣候越來越清涼,正午日曬也不算很強烈了。青帝判斷他們應該是一直朝著北方行進的。
最終他們落腳在一處臨水的山地裏,氣候比之前的陶地更適宜人族居住。神農將這裏封為“唐地”。因為氣候適宜,他們不再找陰暗的山洞居住,而是在青帝的指導下以石塊、木頭和獸皮搭建房屋。
在幫青帝搭屋子時,神農特意過來叮囑:“搭得寬敞一些,他們兩個人住。”
青帝聽到了,神色一赧,道:“不用,隻我一個人住。”
神農看著他道:“那九霄呢?”
“我已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人夜間照料了,請另給她搭一座屋子。”
“我知道你不需要照料了。我是說,你們還不成親嗎?”
他尷尬道:“我們沒有……”
“哦,對了,我記得你教過部落裏的人,什麼血親不能通婚,嫁娶要以儷皮為禮。不成問題,儷皮我幫你準備。”神農大方地道。
“不是儷皮的問題。”他道,“我不能與九霄成親。”
“為什麼?你們又不是血親。”
“也不是因為血親……”
青帝不知該如何解釋。他是來自未來的人,不知道司命星君施法的時限,不一定哪個瞬間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回到原來的位置。而九霄的生命還很漫長,在今後的十五萬年她都將存在,他不能一直陪著她。就算是他在這裏停留很久,與上古時期的鴆神成親這件事,無論怎樣想,都匪夷所思。
“那麼,難道是你不喜歡她?”神農追問道。
青帝沒有回答,隻道:“大帝,我跟您提過,我隻是一名過客。”
九霄忽然出現,手裏拿著三叉毒刺,冷冷地盯了青帝一眼。他嚇了一跳,躲到神農身後去。神農也急忙安撫:“九霄,你聽我說……”
她哼了一聲:“說什麼啊?”她揮了揮手中恐怖的毒刺,走得遠遠的,用刺尖在地上畫了個框框,興致勃勃地對著人們招呼道,“來來來,幫我在這裏建屋子。我的頂篷要用牛皮來封,要厚的!”
青帝和神農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默默地分頭走開。
唐地人族部落在神族的庇護下安居樂業。而神魔之間的大戰遠遠沒有結束,九霄時常要隨神農出征,一去就是數月或數年。再後來神族有了更廣闊的領地,九霄獨自率領一支部隊駐紮,回唐地的時間就更少了。
而青帝教會了人族更多本領,儼然成了唐地的神。堯長成健碩的青年時,毫無差錯地按曆史的軌跡當上了部落首領。
這樣的時光過了百年。青帝教會了人們以糧食釀酒。第一批酒釀成時,他打算自己先嚐嚐。山穀中桃花開得正好,他捧了一壇酒放在樹下的石桌上,轉身去找新燒的酒具。
回到樹下時,卻看到那壇子酒已一滴不剩。他無語地看著喝光他的酒的紅衣女子。
九霄把空壇子往桌上一擱,抹了抹嘴巴道:“這是你的水嗎?我剛回來,口好渴,拿起來就喝了。味道好重,有沒有毒?”
“什麼毒能毒得過你?”他抱怨地看著飲下一整壇酒都麵不改色的人,轉身又去抱了一壇來,倒滿兩杯,把其中一杯放到她麵前,“喝東西不要用壇子,要用杯子。女孩子還是要文雅些。”
她不屑地抿抿嘴巴,端起杯子來又是一飲而盡。然後她揪了一下自己的紅衣:“你看,這是剛才部落裏的女人送我的。她們用顏料把織物染了色,好看吧。”
青帝剛剛飲下一杯酒,臉頰泛紅:“嗯,好看。”簡直明豔不可方物。
她盯他一眼:“咦?你的臉怎麼變紅了?”
他舉了一下手中的杯子:“這叫作酒。喝了是會醉的。醉了就會頭暈乎乎的,很舒適,臉也會發紅。”
“原來是這樣。”她摸摸自己的臉,“那我怎麼沒感覺?”
“哧,你是天下第一大毒物,別說千杯,就是萬杯也不會醉。”
她遺憾地道:“我連醉都體會不到。”
“也沒什麼好的。喝醉也有許多不好處。比如說會語無倫次,口不擇言,平時想隱藏起來的話也會不小心說出來。所以有句話叫作‘酒後吐真言’。喝多了還會昏睡不醒。醒來後還記不清之前的事,整個人都會變蠢。”
“唔。”她的下巴往桌上一擱,“那你多喝點。”
剪水雙瞳近在眼前,青帝忽覺得一陣眼暈,分不清醉人還是醉酒。他急忙移開目光,一杯接一杯地把酒遞進嘴裏去。
她看他的神情越來越迷離,忽然問道:“羲,我問你。”
“唔……”
“你心中是不是有喜歡的女人?”
“嗯……有。”
她暗暗捏住了手指:“她是誰?”——是我嗎?是我吧?除了我,不可能有別人吧?
“我的妻子。”他含混地說,“她叫華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