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聞神引。他從飯廳一路陰沉著回房,手裏木鞘一丟,甩到床裏麵,翹腳就倚上床頭。
他雖然浪蕩江湖,東走西看,但這回卻並不是隨意而來。早先在蜀中時,他收到島上師哥的傳書,說日前收了幾例古怪的病人。
這些病人的症狀都相同,平日裏均是除日漸消瘦外,半點病症都不顯。可一到時日,患者就頭疼欲裂,必須吃同一道方藥才能緩解。
然而去不了根,一旦停藥,這病痛折騰起來,讓人狂病大發難以壓製不說,甚至還有自殘的傾向。
瞧著像是服食五石散的遺症,但比起五石散又可怕數倍。
那方藥稱作逍遙散,不但癮重難戒,藥人也速度,半年時間,服食此藥的人就會瘦至枯骨,藥石不靈!
如此豺狼猛藥,竟然流通在長安各處陰私之地,其價格高昂,求取者卻絡繹不絕,甚至,範圍還在外擴。
雖然已經有人發現此藥的蹊蹺,但藥不斷絕,重金利誘之下,必然多的是人鋌而走險販賣此藥,無辜的中招者隻會日益增多。
如今斷魂島親自介入此事,往日治病受惠之人紛紛相助,饒是這樣,也花費了整整五日,才查出源頭在這滇地大俠——展昊的身上。所以師哥傳信給他,讓他走上一遭解決此事。
他原本給展昊投了拜帖,想的是偷摸取勝,先來打探消息,確認屬實過後,一舉將展昊拿下。
卻不知道被誰走漏了消息,讓展昊提前得知。既然目的已經被對方知道,有了防備,聞神引隻能大搖大擺地來打個過場,否則別人還以為是他怕了展昊。
隻是如此身在明處,縱使他武功高絕,也有些難辦了。
又說今天碰到那雲姓少爺,日前在樓中相看,分明是玲瓏剔透的人物,現在倒好,竟然跟這展昊小人混在一堆。再想起那天他家仆曾言,說要來滇地賺點小錢,兩頭一對,就知道了他們要做什麼買賣。
沒想到那天竟然錯看了他,這種壞材,話不投機半句也多。
他思如走馬,卻不知道自己所氣所想,全都被雲來料中。他尚且也不知,雲來到這裏的目的也並非真要做什麼買賣,更與他猜想的要販賣逍遙散一事相差甚遠。
說來目的,他二人確實如雲來所說,殊途同歸而已。
翌日,第五起了個大早,去叫雲來,商量到青樓的事。雲來還在夢裏就被他吵醒,氣得不行,指著鼻子直罵:“蠢貨!你見過天剛亮去逛窯子的嗎?宋老頭究竟教了你些什麼,怎麼長個榆木腦袋!”
雲來痛苦地抱頭,到底已經醒了,隻能將第五轟出去,悶著氣穿衣洗漱,卻在客院門口碰到同樣要去飯廳的聞神引。
聞神引一襲白衣,晨起的虹光鍍了他一身華彩,好比神人,然而他冷眼淡漠,頭也不回地和雲來擦肩而過。
第五到現在才相信,原來昨晚雲來說他二人交惡,竟然是真的。隻是,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雲來心中覺得可笑,麵上卻不顯,折扇輕搖,跟著人一道往飯廳走。
到了飯廳才看見,展昊也來了。
話說昨晚宴席之後,展昊招人來問這三人上門的情況,聞神引自然隻要小心提防就好,至於那雲家……
“你是說,雲來不會武?”
看門的伶俐小童點頭,確認道:“他走過石獅時沒有停頓,隻顧著看匾額上的題字,不像中了術。後來回房,那第五說他見到石獅子活過來,雲來不信,還將第五好一頓辱罵。瞧著脾氣不好,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展昊沉吟不語。
他日前接到一位江湖上的前輩來信,說當年鼎鼎大名鬼三台宋右的弟子將帶著一位貴客抵達滇地。然而貴客久不出蜀地,對江湖情況十分陌生,而他在滇地卻頗有聲望,所以希望他稍做接待,也護著些貴客。
展昊那時剛得到斷魂島將要介入逍遙散一事的消息,碰巧又遇著雲家來人,免不得要查探一番。奈何行動過後,卻沒拿到雲家半點消息,就像憑空冒出的一對主仆,誰也不曾見過。
他自然對雲來二人抱有警惕,但照夜宴上的來往看,聞神引和雲家不是一路。至於他們會不會是裝的?按聞神引直來直去的性子,應該沒這可能。
而且那雲來舉手投足間也確實不像會武功的,這事在門童那裏得到證實。大門口的術數是他親自設下,尤其針對小心謹慎的武者。普通人反倒無所謂。
所以,鬼三台宋右的弟子護著一個金貴公子哥趕來滇地,究竟要做什麼?
心裏想著事,見雲來三人走近,這九尺的彪漢又作出朗笑,招人入桌,親切道:“你們舟車勞頓,本該好好休息,怎麼都起的這麼早?不過也好,來,嚐嚐我們滇地的朝飯小食,看看能否入口。”
聞神引暗裏早就和展昊撕破臉皮,現在連裝樣都懶得,根本不搭理,意思兩口後,直接起身告辭。
雲來奇怪道:“聞兄昨天剛來,怎麼現在就走?”聞神引卻連頭都不回,隻當作沒聽見,展昊笑了笑,站起來道:“可是展某怠慢了神隱公子?”
他話裏有話,聞神引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