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門口,平整的青石台階,雲暮來心裏惦記著別的事,一腳踩到馬車棱子,正要往裏跳時,他突然回神,念叨一句‘不對呀’,把腳收了回來。
他轉過頭看著劉寄奴:“不對呀,自打回京,你怎麼這麼閑,老在我身邊湊,手底下沒事做?”
劉寄奴道:“哪兒,哪能沒事。”
他邊說話邊伸手,扶著雲暮來的胳膊,把他往車上送,雲暮來也不推辭,借力上車,上了車後卻占著車門,不讓劉寄奴上來。
“老實說吧,少爺還能不知道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那真不能。”劉寄奴慣常插科打諢,抬頭卻見雲暮來下睨的眼色,是真不打算聽他胡謅,他隻好坦白道:“有點小事,還得麻煩少爺您抬抬手。”
他既然說了就幹脆笑起來,“不過這事還真不好亂講,事關機密。少爺是不是……”他一雙賊目四下亂看,擺明不想在這裏解釋。
別看他現在形容猥瑣,實則雲家左右,就屬他最富。手底下的‘劉記商鋪’遍布關中,做的內容也是五花八門,前兩年已經在打算往大乾各處分布。
這小子從小彎彎繞,人似鬼精,尤其心腸狠,下手快,兩處春秋過去,雲暮來還真不大清楚他如今的身家。
看他在這兒打著馬虎眼,眼神盡朝車裏瞟,估摸又是見不得人的勾當。撇了撇嘴,冷笑一聲,雲暮來道:“成啊,主意打到少爺頭上來,不過少爺送你倆字——沒門!”說罷也不再堵著車門,一矮身鑽進馬車裏。
劉寄奴嘿嘿一笑,也不多說,吩咐趕馬的小廝朝督察院去,也跟著鑽進馬車。
一撩簾就見雲暮來抖著信紙要展開,旁邊丟著信封,上書聞神引,正是宋右拿來信件的其中之一。他也不提剛才的事,恬不知恥地湊過去,跟著朝紙上看,嘴上還問道:“怎麼樣,少爺您空手套白狼的法子好使不?”
雲暮來嫌棄地離他遠了些,口中道:“少爺什麼時候失手過?”
信紙朝人麵前一劃拉,明明白白四個大字:“擇日便到”,表明那斷魂島的島主已經應下約來。
“就這樣?”劉寄奴問道。
雲暮來莫名其妙,“不然怎樣?還得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地討價還價?少爺哪兒來的‘價’給他?不來就罷!”
劉寄奴笑道:“這老頭少說也是一派之主,怎能如此輕信他人,說離島就離島?要說是大夫心軟,可同樣是行醫,少爺您怎麼不這樣?”
知道他變著法兒編排自己,雲暮來懶生氣,隻甩下一句“聒噪”。
劉寄奴卻偏偏逮著話不放,“斷魂島立世也有百年,我不信他們島主這麼沒腦子,少爺你做了什麼?還是……”他眼珠一轉,“還是那無我宗和斷魂島,有什麼牽連?”
自打那天聽到雲暮來和聞神引的談話,他就在收集這從未聽說過的‘無我宗’宗派消息,不過幾日,竟然真給他查到了。
要說無我宗,出名早在崇慧年間,那時蜀中疫症突發,朝廷挽救不力,疫情逐漸往四處擴散。蜀中百姓人人離鄉背井,想要脫離疫源,卻沒料,當他們攜家帶口往外趕時,竟然遭到了軍隊的屠殺。
是屠殺,上至古稀下至繈褓,外逃之人,血流不絕十裏,絕非虛假。
前朝衰敗,官員大多黑腐懦弱,眼見疫情不可控,莫說高官,就連蜀地附近的百姓,也恨不得斷了這蜀地疫源。如何斷?自然是絕城。
隻能是絕城!
不給救也不給養,好的壞的關一起,靠近把守之地的蜀地百姓外逃,遭到軍隊擊殺阻趕,丟下無數人命,終於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