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是個好孩子,還是個本領不小的好孩子。
早年間父母雙亡,她一個女子失去依仗,被家中舅母拉到市場賤賣,恰巧被劉寄奴救下,從此就做了劉寄奴的手下,雖然吃虧受累在所難免,但逍遙自在,她喜歡這樣的日子。
幼時貧困,給她的身體落下病根,導致身材矮小削瘦,瞧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輕,但也已經過了桃李之年。年前她行過滇地,本是有幾樁生意在白圖,具體事宜丟給了幾個掌櫃,她一路緩行,就是為了打點新的貨線。
可就在兩個月前,劉寄奴傳來消息,要她收集滇地展昊的行蹤,並留意一物,喚作逍遙散。
她初時也不得機,好在為了打理貨線,曾在滇地留下部署,將重心轉移過去後,幾經周折,終於得知了劉寄奴想要查探的消息。
然後雲暮來抵達滇地,她將消息傳遞去,本想著暗中協助,卻不料那劉寄奴之主並不用她,三兩日之間,就驅狼趕虎拿下了展昊。
這叫她放了心,直接隱退。可不多久就傳出展昊逃脫的消息。她性格執拗,迅速擴展渠道,暗中追查,但無論她如何追捕,展昊卻像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
後來收到劉寄奴的消息,問她是否曾給過小主子一張示警的紙條。她從未與小主子第二次碰頭,又如何遞去示警?所以劉寄奴招她回京,她卻隻把當初所行之事盡數寫在信中,寄回長安,自己並未離開,反倒留在了滇地。
逍遙散一事她插入其中,了解前後因果,此刻展昊逃脫,如同雲暮來所想,她也認為那橋頭上示警之人是最大的入手處。
一個月過去,小六犯了難。她本以為是件簡單事,但當初摸著的些許線索,隨著容月樓勢力逐漸抽離滇地,痕跡被抹殺,更是將滇地原本勢力攪亂,她幾經查探,最終隻能確認,容月樓中有鬼。
將查探結果遞回長安,她想要暗中潛入容月樓,可還沒來得及賦予行動,就聽到雲家遣兵入嶺南的消息。滇地與嶺南相靠,她抽身過去隻需兩日,既然容月樓中那人如此謹慎,想來要捉住對方也不是短期之功。兩相權衡之下,她遁去嶺南。
南方氣候濕熱,越往南,日頭越毒,劉祈雪帶著三千甲士奔波,行程實在緩慢,馳騁了近半個月,隊伍才進入嶺南道。
根據斥候傳回的消息,劉祈雪下令,讓隊伍原地休整一日。
陳山,也就是當初被雲家兵毆打的其中一個儀鸞司衛,他原是官家子,也曾做過仗劍天涯的美夢,後來美夢破碎,他勤學武術,加入了皇帝親建的儀鸞司,心中仗劍天涯的逍遙,逐漸被浴血奮戰的熱血所替代。
此次嶺南之行挑中他,讓他高興地整夜沒睡著覺,半月騎馬也沒有磨滅他心中激奮。可即將踏入嶺南,劉祈雪卻下令休整,這讓他納悶,不由跑過去找人。
“祈雪,半月來披星趕月,你恨不得飛至,怎麼今天如此大方,竟然給了整日的休息?”
劉祈雪正在翻看斥候的回報,簡單解釋道:“前麵地域變了,嶺南與長安不同,密林叢裏不保持體力,隻靠一味的蠻闖,我擔心到時隻剩下寥寥數人,統領不了府兵。你總不能讓我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去搶糧吧”
“你是說前麵有危險?”
“大危險。雲帥對嶺南做了部署,今晚會有人前來接應。正巧,我們也休整一日,養精蓄銳再踏入嶺南。”
劉祈雪這半月也對嶺南之行做了計劃,但還未完全成型,他在等那個熟悉嶺南的向導來替他把關。就在今日,對方就該到了。
夜晚,軍中生了火,噗嗤噗嗤的蚊蟲煽動翅膀的聲音讓人聽得心驚。從關中過來的漢子現在看到成群的蚊蟲也知道怕了,雲家軍裏的大夫說,被蚊子咬了會得疫病,所有讓他們點大火,人都躲進帳篷。
當然,必須留人守夜,而守夜的人就隻能穿得厚厚的,撒著藥粉,以此來抵禦毒蟲的叮咬。
偶有一股陰涼的山風吹來,將粘稠的熱氣撕裂片刻。火苗子往上躥了一躥,正在使勁活動免得被蚊子叮咬的守夜兵壓根沒有注意,一道黑影與他擦身而過。
小六這半月在嶺南道裏進進出出,收集五嶺至海岸的地線草圖,也該是她本事,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倒真讓她將這東西得來。
花了一天時間整理,終於讓她標注出一條極為周全的路線,其上連細小的河流也統計得清清楚楚。可惜時間太短,隻能畫出一條道,整個嶺南太大了。
她趁夜摸入軍隊,找到其中最大的帳篷,裏麵無疑住著軍中主將。一行過於順遂,讓她忘記了查探周遭情況,正要撩開門簾之際,一道壓低的佛號誦響,將她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