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萬年縣斷案(1 / 2)

這一日,萬年縣縣令接到一紙訴訟,這訴訟來自城外,非常罕見。下屬的司吏將案子呈上來時,小心到連視線也不敢移動,他看完整個狀紙,很快嘴角也抽搐起來。

“送禦史台,招告人,捉道士。”

這封訴訟經過多方周轉,擺到雲暮來的桌上。他隻看了兩行,問:“人還活著嗎?”

宋右搖頭,此事已經過去好些天,高儀此人剛剛遠遊回家,見家中素縞,才得知姐姐被當作祭品投了龍潭,連夜起狀告,告道士草菅人命。

雲暮來不知在想什麼,顯得有些愣怔。看完後半晌,他望向北山,“佛門……”

同樣的狀紙由禦史台直遞往上,李佑在諸多公文中翻開這本,也隻匆匆看過兩行,就明了這案子被萬年縣送來禦史台的緣由。他同樣望向北方,將這本文件擱置到諸多公文之上。

“佛門……”

萬年縣衙,高儀站在堂下,他的左手邊是矮道士,但高儀並不回頭,堂前充斥的隻有冷硬和沉默。

剛才出門時,高儀的父母拉住他,苦心告勸,讓他莫要惹怒天師,以免受到天罰。

可笑,可笑。他隻覺得可笑,艱難捂住眼。

月前蜀地有一無我山開,無我書閣現世,聽聞其中收納萬千,都是世間不傳的孤本。他自幼好學,聞此言,立刻收拾行李,動身前往蜀地。出門前,他那可憐的大姐送他包裹,裏麵有兩雙針腳密實的鞋,叮囑他早去早回。

可沒想這一去,竟然是陰陽永隔。

他不明白,不明白疼愛大姐的父母怎麼會舍得將她投潭,平日和善親切的叔伯友鄰又怎會變得如此麵目可憎?

是道士,是道士!

道士為求錢財,滿口謊言,祭祀不過是他威嚇愚弄村民的把戲。不過一句話,不過一句話,就把自己姐姐送進地獄。

堂前威嚴的大人敲響驚堂木,敲醒了怔忪的高儀。拿定主意後放下手,高儀憎惡地看向道士。

他要他死!

雲暮來此刻就在萬年縣的後堂,他這剛回京數月就連連引發大動靜的安國公,親自前來聽審,嚇得萬年縣縣令不得不繃直臉,以最莊重的姿態審斷此案。

雖然安國公沒有插手地方的權利,但長安人人皆知,雲家小公爺嫉惡如仇,冷酷如雪,他主動問起此案,還留在後堂旁聽,分明是警告萬年縣不能糊塗辦理。

但萬年縣就處在長安城中,尤其是達官貴人所居地,消息一向比旁人靈通。萬年縣縣令也是步步艱辛爬到這個位置,不可謂不精明。

皇帝在太和宮遇刺已經過去十天,當晚的雷霆之擊聲勢浩大,後續作態卻變得纏綿起來。

一群江湖人被扣在獄裏,情況未明不得放出,於是這十天來,長安城中又逐漸出現一些新的陌生麵孔。

百姓機敏,經曆之前那次網羅後,不敢再跟生人親近,但生意卻照常做,外來的,當地的,大家保持著一種微妙的沉默相處。

現在的長安城中氣氛詭秘,暗潮湧動。

今日這樁案件牽扯到道家,之前皇上遇刺也是在道觀。出家人,這些出家人究竟要做什麼?

矮道士被押在堂下,他不是和尚,沒有佛家的殊榮,但他不在意這些。

右手邊的視線幾乎在他身上灼出兩個洞來,矮道士抬起頭,恰巧撞進書生惡狠狠的目光裏。那張猶帶三分稚氣的臉,和那晚被投河的女子有些許的相似。隻是在道士記憶裏,那女子始終茫然,而麵前這位,卻從始至終都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他要他死。

道士看著看著,輕輕歎了口氣。

“你猜他為何歎氣。”後堂裏,雲暮來透過屏風向外看。劉寄奴正思索,他又道:“這書生沒有楊安君好看。”

劉寄奴接道:“你那楊安君可不隻是好看,無官無職就能混進嶺南軍,還有百裏司的人在身邊。或許他以後會是你的大敵也說不定。”

他說著挑撥的話,雲暮來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隻是問:“道教式微,連看塘子這種差事也接,幹丟臉。找著毛龍了嗎?”

“沒有,丁點消息也沒有。毛龍老人在江湖上有百年名聲,但其實很少出現。少爺與他親厚,怎麼,也找不著?”

“你相信祭祀嗎?”

兩個人在這裏雞同鴨講,萬年縣縣令卻已經開始審理此案。高儀站在堂上,沒有唾沫橫飛,也沒有慷概激昂,以一種極端平靜的語氣陳述事實。這與他的內心截然相反。

雲暮來偏了偏頭,在堂外看到待審的證人,也是高家莊的村民。村民畏畏縮縮,與高儀的堅定也是截然相反。顯然,他們懼怕招惹道家。

劉寄奴有瞬間的停頓,他不信祭祀,也不信鬼神。但他確實有莫名的停頓。想了想,他還是回答:“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