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
小龍潭外,猴子一把揪住公子葵的衣襟,“小六還在下麵,你的三個同伴也在下麵!”
當野獸的吼叫一出來,顯得興奮不已的公子葵正在憑借混亂中的嘶吼,來判斷野獸的方位,突然被猴子一把拽住,山在晃動,他險些摔倒在地,但很快反應過來,寒著臉將猴子攘摔出去。
猴子不管不顧,從雪坑裏暴躁地跳起來,小龍潭仿佛著火一般開始沸騰,冒著滾滾白泡,白魚一頭紮進去,要從水道再進洞穴,去找小六。
公子葵不耐至極,跟失去理智的猴子短暫交手兩招,解釋道:“洞不會塌,我有數!”
“去叫你的人停手,停手!”
憤怒的猴子根本聽不進話,進攻全不要命的打法,兩個人糾纏間,小龍潭紮起一串水花,是白魚揪著一個人冒出頭,他旁邊也鑽出一個人。
白魚拽的是容月樓人,後麵冒出的是光頭。光頭說:“洞塌了。”
猴子砰一拳,砸到公子葵心窩。
長安,北山殊像寺。
今年是大災年,秋時不濟影響收成,太原又發洪水,秋後,半片國土被大雪覆蓋,凍死的人不知凡幾。厚雪開春不化的消息沒有外傳,但鄉間多能人,莊稼地裏求食的老人已經預料到來年的危機。
恐慌的人得過且過有之,拚命掙紮有之,求神拜佛有之。
今天是佛門無遮會,大會已經十年沒開,今年天降災禍,佛門為替芸芸眾生求一線生機,特在北山殊像寺開邀,請中土大地所有德高望重之輩共聚,傾竭府庫,惠施眾生。
到會的人來自三山五嶽,更兼達官貴人,朝廷對無遮會向來頗為重視,長安乃至北山一路戒嚴,平日裏甚少露麵的胡姬賤族,唯有今日可以在長安自由行走。
所以整個長安往日莊嚴褪去,一時間喧鬧不少。
此刻,天將透亮,佛門不少虔誠信徒已經出現在殊像寺腳下。不知是這十年內人口增多,還是今天想拜佛的特別多,總之,熙熙攘攘的百姓堆滿了整個山腳。
中間一條闊道空著,那是貴人路,平民不能近。
好在今日是盛會,沒讓山腳的百姓等待太久,卯時將至,一隻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從長安方向行駛而來。
皇家貴胄與豪門大族,如流水到來,緩緩行進殊像寺。明貞的華冠打頭,額外醒目,他在華冠底下環視一周,沒有瞧到雲暮來的影子,不禁皺了皺眉。
雲家是一等公爵位,又是搭邊的皇親國戚,按說就該出現在隊伍最前端,不知怎麼竟然沒瞧見人。他低聲對王從說了什麼,王從點頭退下。
與他一起皺眉的還有李佑,他不知想起什麼,轉身要走出隊伍。
劉拜合一步上前,截住他的退路,扭著他的胳膊大笑道:“喲,這不是李大人嗎?少見少見,平日總不得空到你的都察院去,今天咱哥倆好不容易碰到,得好好聊聊,好好聊聊。”
劉拜合是正經的武將,力道大得驚人,扯著李佑不讓他掙脫,如此反常之舉讓李佑心中一跳。他這時候靜下心來,突然發現,不隻是雲暮來,皇帝出行總有張良在側,今天卻沒看見,隻跟了一個王從。
他又看向溫蘊莊,卻發現不僅溫蘊莊,連龐芳明也對他的受困視而不見。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待殊像寺的主持攜帶眾僧,在門口迎接皇帝與百官,貴族過後,山門終於大開,百姓可以入內。
殊像寺不愧為皇家供奉,素衣玉裹的山廟庭院精致非常,許多平日並不開放的地方,今天也向百姓敞開,□□間,百姓對美景嘖嘖稱奇。
這交頭接耳的人群落到李佑眼中,化成片片破碎的畫麵,他將自藍田刺殺以來的樁樁行事在心中掰開,仔細地查證,確定佛門傾倒已是定局。
高家莊那個書生高儀狀告道家,是被他壓下來,否則,即便道士並無殺人之舉,也難逃法則。
激怒道家,引誘佛門,他行事都在法度,也順應天意,今日就是擊倒佛門的最後一擊,難道會有意外?
劉拜合一直不離李佑左右,李佑無法,隻能隨著隊伍一起前進。路過偏殿時,也路過當初雲暮來第一次上殊像寺時,所路過的那片草場。
連綿不斷的土地伸向遠方,大得無邊無際,秋時的金色入了冬,被白雪掩埋,光禿禿的曠野與天色交融,一片無上美景。
他們幾乎就站在當初雲暮來所站的地方,眼前看到的是不同卻又相同的畫麵。
劉拜合雙手操在胸前,說著誅心話,“瑞雪兆豐年。”
仿佛連天也知道此話不實,為了反駁,這話之後一陣風雪大起,亂了成片的衣衫帷帽,人群驚叫,連忙往大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