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將至,天空已近暮色。
咚、咚——鄧衡的廂房門被敲響。
“進。”
赤雲姬雙手捧著婚服,輕輕推開房門。
她柔地說道:“殿下,這是您明日大婚的禮服。”
鄧衡背著手站在窗前,嘴角微微勾起。
他想起來,那天百裏顏拍著胸脯說婚禮是她的事情,當夜,她就偷偷溜進房裏來給他量身段。
“放下吧。”他含著笑說道。
赤雲姬恭恭敬敬地把禮服放在桌案上,卻沒有退出去。
“還有何事?”他問。
赤雲姬道:“殿下,宮中又來了消息……”
他淡淡地問:“有什麼新鮮的嗎?”
赤雲姬躬身說道:“這次是……聖上下旨,讓您三日之內必須動身回京……還、還有,百裏姑娘也必須同去……”
鄧衡的嘴角還勾著,眼神卻冷了下來。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殿下,抗旨可是——”
“退下。”鄧衡漠然地說。
赤雲姬還想開口,卻見鄧衡仍舊負手而立,頭都沒有回一下。
赤雲姬心中一緊,默默地退了出去。
天空愈加暗沉,天光消失的瞬間,冷風驟起。
鄧衡立在窗前,仍憑冷風灌進屋裏,寒冷能讓人清醒。
十二年,四千多個日夜,他隨時可能死在那冰冷的地下。
但他活了下來。
曾經,他活下來的意誌是複仇,於是他活在了黑暗中。
現在,他要換一個活法,為了她,為了自己,要活得光明正大。
咚、咚——房門又被敲響。
他聽清了門外的腳步聲,冷著的眉眼瞬間柔了下來。
他衣袍一展,推開了房門,
卻見門外空無一人,隻有金黃的銀杏葉在半空中翩飛,沿著一串足跡飄飄揚揚。
他笑著搖搖頭,信然邁開步子,向院中走去,任葉片滑落身周。
他輕輕踏上樓梯,頭頂上響起細微的噠噠聲,輕快又靈動。
飛虹塔已在此處立了上百年,卻因她的到來,陳舊的木頭氣息裏混進了一絲鮮翠欲滴的蜜桃香氣。
塔裏的每一層空間都不太一樣,每上一層,周圍的牆身會向裏麵退進,空間就會變得狹小一些,但最頂上的那層,高度陡然增加。
當鄧衡從狹窄的樓梯中走出來,眼前豁然明亮。
他腳下頓住,微微訝異:“顏?”
隻見他眼前一麵巨型的粗布,將整個空間一分為二。
但這一次,燭光是亮在他的這邊。
幕布另一麵傳來百裏顏俏皮的聲音:“站到中間來。”
鄧衡笑了笑,依她所言,站在了燭火和幕布的中間。
“看見你啦!”她歡叫起來。
他笑著問:“這是做什麼?我到你那邊去好不好?”
她嗬止了他的腳步:“不行不行!成親前一夜是不能見麵的!”
“誰說的?”
“裁縫鋪的老板,羊肉鋪的老板娘,還有大徐工……反正大家都是這麼說的,你不能過來啊!”
他輕聲說:“我想見你。”
幕布那邊一下子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說:“那你把你的燭火滅去吧。”
他一撣衣袖,燭火滅盡。
百裏顏亮起了她那側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