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加思蘭另尋一匹駿馬,與百裏顏並肩而立。

她微微側過臉來,說道:“走吧。”

他濃眉一展,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了自得的欣喜,腳下一緊,身下的馬兒踏進黃沙之中。

一行人向西而去,東升的日頭照在百裏顏的紅袍上,她的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腳下。

她望向遠空,天地高遠,雲層卻很低,好像就浮在天邊的沙丘上。

她看過輿圖,知道錫納的方位,卻是第一次親身踏上這條路。

馬兒疾行,數百人在沙丘上留下的印記,片刻之後就被風沙掩去。

越向西北,風兒就越刺骨,今日的風沙甚微,但已經刺得她的臉頰泛紅發癢。

但她仍然不願乘坐馬車,因為馬車四周遮蔽,看不清地勢,她要用自己的眼睛,記住這一方山河。

也許有一天,還有機會踏上歸途。

即便……此生有去無回,那這就是她唯一看清這番景色的機會。

金色的沙丘晃眼,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待到行出半日時,她已經有些恍神。

忽然,眼前一片開闊,層疊的沙丘在這裏斷開,中間一條蜿蜒的冰河盤在大漠中,像是天邊的雲彩解下的一條銀色緞帶。

她不由得收緊了韁繩,馬兒慢了下來:“這是什麼河?”

“格爾日勒。”鍥加思蘭跟著勒緊了韁繩,一邊指向北方,“這裏是河的上遊部分,那裏是源頭。”

她忽然心口一慟,不由得伸手捂住了胸口。

格爾日勒,在這條河的下遊,她與鄧衡沿著流向,笑看過星河,凝望過南方,他清冷的氣息音猶在耳。

她的動作被鍥加思蘭看在眼裏,他眉目陡然緊鎖。

轉瞬之間,她捂著胸口的手移了移,假裝整理領口,麵色也恢複如常。

她想到,岄城的地下空間已經被鍥加思蘭知曉,那麼他必然知道有一條小徑通往地下河,若是她此刻顯出悲傷,不免讓他起疑。

必須獲得他完全的信任。

“不過如此。”她淡淡地說。

她隱下胸中悲愴,腳下一緊,馬兒恢複了之前的速度。

鍥加思蘭快馬靠近她身側,緊緊盯著她的側臉,說道:“再快一分,天黑前可趕到錫納。”

百裏顏側過臉來看他,嫣然一笑,將馬鞭狠狠拍下。

“駕——”

眼見她飛奔而去,鍥加思蘭快速揮了幾鞭,策馬趕到她身側。

她見他趕來,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的馬,不行。”

他哂笑:“你的馬,還是我讓給你的。”

“那現在就是我的馬了!”

她高高揚起馬鞭,揮出一道弧線,一騎紅塵飛馳而去。

鍥加思蘭的疑慮頓時煙消雲散,他亦揮鞭而上。

兩人你來我往,竟把五百騎兵遠遠拋在身後。

日影偏轉,二人的影子縮短後又向身後延展。

百裏顏眼見天邊的濃雲忽然與大地纏在了一起,再看一眼,才發覺是遠處的高山白雪皚皚,直插雲霄。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經駛出沙漠,踏上了錫納的草原,隻是這個時節的草野褪去綠色,枯黃如沙土一般,百裏顏才沒有覺察。

遠處的高山,便是錫納主城的位置。

鍥加思蘭在馬背上起伏,聲音斷斷續續:“快、到了……要休息、嗎?”

百裏顏衝他一笑:“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