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顏趴在床榻上,胸口和下巴下麵墊了厚厚的墊子,麵前攤著一張巨大的布局圖。

布局圖繪在一張牛皮上,邊緣有些開裂,上麵還有許多地方的墨跡看不清了。

鸞英站在床旁,一臉狐疑地看著百裏顏的眉頭蹙了又展,展了又蹙。

半晌,百裏顏終於開口:“這是什麼時候繪製的布局圖?”

鸞英想了想:“藏書樓裏的書目是按類別和年代分的,這卷布局圖是放在最裏麵的架子上,應該是剛建城的時候就留下的。”

百裏顏若有所思地看著圖,雖然痕跡斑駁了,但還是看得出當年建城的工匠盡心盡力,圖上繪了城池的主立麵,還有主要構造的節點詳圖,連同山勢地形一並做了繪製。

一眼看去,整座臨空而立的白石城堡赫然就在眼前。

兩座纜架的位置也標得很清楚,尺寸是一樣的,不過一座在城門前,一座在城後的隱蔽處。

百裏顏的視線停留在了城堡的上方,她問:“我們在的這座高塔怎麼沒畫在上麵呢?”

鸞英年紀小,前兩年才進城,她並不清楚過去的事,好在這幾天搜羅了許多主上的趣事,對這座高塔也知道一二。

“我聽說這座塔是十多年前築的,因老領主疼惜夫人和主上,特地為他們建的,看這裏風景多美呀,現在主上讓您住在這裏,真是對您寵愛有加呢。”

百裏顏聞言,訕笑起來。

她想到多靈說過,鍥加思蘭的母親是雍人。

在北疆,娶一個雍人女子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而且若是真的疼惜夫人,應當一同住在寢殿,日日相守才對。

偏要修一座高塔,這哪裏是寵愛,分明是禁錮。

正如同鍥加思蘭安排她住在此處,是一樣的道理,她是這樣想的。

“……您怎麼了?”鸞英問道。

她見百裏顏的笑容越來越冷,冷的讓人發慌。

百裏顏回神笑笑:“無事,我覺得有些悶,想出去走走。”

鸞英疑惑,塔上四周都是雲廊,風景如畫,怎麼會悶呢?但又想到主上交代過,什麼都要依著她,想去哪裏都可以。

“但是您的傷……”

“麻煩你扶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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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顏拖著緩慢的步子,一手被鸞英攙著,一手被撫過牆麵。

城堡以白石所築,內部的牆麵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倒顯得色調均質,恢宏大氣。

遠看,白石的表麵是光潔的,但隻有用手撫過才能感受到石頭粗糲的紋路,這座屹立了三百多年的古堡的印痕,藏了多少爭名奪利,爾虞我詐。

二人一路走到了城門口,越過層層守衛,站到了纜架前。

百裏顏是第一次靠得這麼近,這樣看來,纜架的構造真是極其巨大,鬆木製的齒輪外包銅皮,以鉚釘固定,每顆鉚釘的斷麵都有一個人的腦袋那麼大,而主齒輪有三人之高。

巨蟒般的鐵索盤在齒輪上,盤了好幾十圈,齒輪旁懸著巨大的纜架,刷了黑漆,與鐵索一般顏色。

昨夜一場大雪過後,整座纜架上積了雪,與附近的山坡一般顏色,乍看之下,竟像一條通天的黑色巨蟒在此處冬眠。

百裏顏看得出神,忽然聽見幾聲短促尖厲的哨聲從山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