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棚中,睡得不太安穩的桑枝夏眉心緊蹙,額角也浸出了一層細密的小汗。

夜色更濃時她毫無征兆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噗通亂跳的心口。

夢裏一腳踩空似是墜下了懸崖,從夢境中殘留的心悸順著四肢麻痹至指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也在心頭莫名擴大。

桑枝夏轉頭看看支起一個小縫的窗外,索性下了床。

天都還沒亮,可她不想睡了。

桑枝夏抓起搭在架子上外衣穿好,正準備推門出去,突然聽到院牆外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誰?

桑枝夏腦中滑過多種念頭屏息沒出聲,為了不引起來人的警覺,幹脆推起窗戶靈巧地躍了出去,無聲無息地貼近發出動靜的角落。

夜色掩蓋下,桑枝夏看清後眉梢剔起。

老太太?

這個時辰,她出來做什麼?

桑枝夏心頭疑雲漸起漸濃,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身影遮擋夜色之後,等老太太出了門,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徐璈說了要教桑枝夏學輕功,就當真是在這上頭花足了心思。

桑枝夏自己也肯下苦工,一年的時間雖談不上進展多神速,可藏匿身形跟蹤一個動作不算快的老太太絕不是難題。

一路跟著老太太轉悠到了村口的大槐樹下,桑枝夏緊張地把自己藏好,看到一個躲在草垛子裏的人冒出來,熟練地交給了老太太一個看不清形狀的東西。

大槐樹下兩人的說話聲都壓得很低很低。

桑枝夏模糊聽到幾句不好弄,要加量什麼的,心頭迷霧散開似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她暗暗壓下心驚,等著老太太和那個人看不清臉的人都各自走了,才強壓蹦到嗓子眼的心跳繞了一截遠路,心神不寧的在外頭晃蕩到了天亮才回去。

天色大明,桑枝夏抓著一小把蒲公英進了家門,正在做飯的徐二嬸扭頭一看麵露詫異:“夏夏,時辰還早呢,你怎麼就起來了?”

桑枝夏拿了個大碗把掐了尖的蒲公英放好,笑笑說:“我昨日聽人說河西那邊有一小片蒲公英長得好,正是鮮嫩的時候,想著去采些回來給祖父熬水喝。”

大夫說了,老爺子肺熱內火重,多吃些降火的東西對症候有輔,徐二嬸聽了倒也沒起疑。

同樣早起的徐嫣然揉著眼睛走出來,迷迷糊糊的往桑枝夏懷裏一撞,抱著她的腰憨憨地說:“大嫂你應該多睡會兒的。”

“我昨天都跟徐明陽他們說好了,我們會去給祖父找熬水的草藥的,你之前教過我們的,我們都認識不會找錯的!”

桑枝夏勾起唇角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好,我下次不去找了,都留著給你們表現,好不好?”

徐嫣然心滿意足的去洗臉了,桑枝夏撈起木盆裏的水洗去手上的泥汙,狀似不經意地說:“二嬸,祖父的藥是不是要開始熬了?”

“前兩日大夫開的藥還夠嗎?不夠的話我去抓一些回來?”

“夠的。”

徐二嬸揭開鍋蓋攪了攪鍋裏熬得滾爛濃稠的小米粥,轉頭看了堂屋一眼,無奈歎道:“來了那麼多大夫,開的方子也都差不多,藥倒是足的,隻是……”

隻是前後吃了那麼多藥,老爺子的病一直不見好。

家裏誰都不敢說,大大小小的心卻都在嗓子眼懸著不敢放。

桑枝夏唔了一聲,懶散道:“那藥都是放在哪兒的,是二嬸收著的嗎?”

“是老太太收著的。”

徐二嬸舀了一碗小米粥出來晾著,頭也不回地說:“你祖母說藥不能隨意放,擔心返潮或是遭了蟲,從醫館裏開出來就一直是在你祖母那裏放著,熬的時候直接過去拿就是了。”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桑枝夏笑笑搖頭,擦去手上的水珠說:“沒什麼,就是突然問問。”

“二嬸,這粥是給祖父的?”

徐二嬸拍開桑枝夏端碗的手,不讚成地皺眉:“地裏那些活兒還不夠你折騰的?到了家中還閑不住。”

“實在不想睡了就快些把早飯吃了,吃了再歇一會兒,我給你祖父送進去。”

老爺子病中胃口不好,隻能勉強吃些清淡的,昨日許文秀特意熬的老山參雞湯也沒能喝上幾口,多的全都進了徐明陽這幾小隻的肚子,這一碗小米粥端進去,也不知道能喝上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