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渝說的話太過篤定,手中握有皇帝性命的張九,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不安,不過麵上卻不能顯。
“齊王殿下好大的口氣,您可別忘了,陛下可是在我手裏!”
一邊說著,他一邊縮在佑寧帝身後,同時還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帝王常年養尊處優而變得光滑的脖頸上,立刻滲出一道血絲。
“張九!”
齊王嚇得,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傳位詔書還沒有拿到手,他絕對不能讓皇帝死!
害怕刺激到他,莫辰渝隨後又緩了緩語氣,不過依舊滿含警告意味。
“張九,本王的人已經包圍了禦書房,你以為你能走出這裏嗎?”
“我是走不出去,可臨死前有陛下給我陪葬,那也值了不是?”
血絲還在往外冒,佑寧帝已經嚇得叫出了聲,場麵一度陷入僵持。
良久,莫辰渝選擇了妥協。
“你有什麼條件?”
“齊王殿下果然是個痛快人!”
張九滿意地笑了笑,“草民的條件其實也不多。第一,放了我家王爺。第二,備好銀兩,送我們出宮。”
早在齊王出現在禦書房時,張九就意識到,自家主子可能已經敗了。
不過沒關係,佑寧帝還在自己手裏,他能以此為憑借,為主子換得一條生路。
隻要命還在,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放了安王?”
“這個條件,本王怕是做不到了。”
莫辰渝像是猜出了他的打算,下一刻就拔出了佩劍,劍尖上的那一抹紅,瞬間刺痛了張九的雙目。
接著,他耳邊傳來齊王輕柔又冰冷的聲音。
“大梁五皇子,陛下親封的安王莫辰淮,大逆不道,犯上作亂,已被本王斬於劍下了。”
莫辰洋離開的那一刻,張九想過主子可能會輸在莫辰渝手下,卻從沒想過,他會因此丟了性命。
在他的印象中,齊王殿下的性子再和順不過,對於親近之人更是重視。
哪怕犯了滔天大罪,隻要對方是自己的血親,他都下不了手。
可是現在,莫辰渝告訴他,主子死了,就死在他的劍下!
“莫辰渝!!!”
張九雙目欲裂,通紅的眼眶內,早已經爬滿了紅血絲。
此時他腦子裏,全是莫辰洋的音容笑貌,從第一次見麵,到被委以重任,再到半個時辰前,禦書房的最後一麵。
曾經的記憶每記起一分,張九的理智就減少一寸,直到最後,仇恨已經充斥著他的整個胸腔。
“莫辰渝,我要殺了你!”
沒有了理智的那根弦,張九現在的眼中,隻有莫辰渝一人。
他要殺了他,殺了他,為主子報仇!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跳到桌案前,而後直衝齊王而去的。
等所有人都回過神的時候,張九距離莫辰渝,還不到三寸。
隻要他手裏的匕首再輕輕一揮,齊王就必死無疑。
主子的仇,馬上就要報了。
此刻,時間仿佛被人刻意調慢,張九眼睜睜的看著手中的利刃,和莫辰渝的脖子不斷拉近。
兩寸!
一寸!
半寸!
......
還有半寸!
隻有半寸!
然而它卻成了,張九終生都無法觸碰到的距離。
莫辰渝麵無表情的,看著張九在自己跟前倒下,羽箭還插在他的眉心上,一行血,順著他的鼻梁緩緩淌下。
書房外,朱林放下手中的弓箭,恭敬的立在嶽國公身側。
張九已死,剩下的人也就不足為慮,不消片刻,整個皇宮便落入莫辰渝的掌控之中。
剛剛死裏逃生的佑寧帝,已經被人扶到椅子上,看他劇烈起伏的胸口,想必還沒有緩過勁兒來。
被莫辰洋請來的大臣們,此時也趕到了禦書房,他們全都圍在皇帝身邊,嘰嘰喳喳的表達自己的關心。
至此,由安王莫辰洋發動的逼宮,持續了兩個時辰,已經完全被平息。
“玉兒,你過來!”
終於緩過來的佑寧帝,無視身邊的一群大臣,直勾勾的看著不遠處的二兒子。
“玉兒,今晚若不是你,朕怕是...”
說到這兒,年邁的帝王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玉兒,這些年你的努力和用心,朕都看在眼裏,你放心,為父一定不會虧待你。”
話講到這裏,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梁未來的儲君,怕是今晚就要定下了!
在宮門前,聽到十二年前真相的一群大臣,諱莫如深的對視一眼,沒有一人敢開口勸阻。
禦書房還被將士們圍著,他們敢保證,這個時候誰開口,誰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死!
況且陛下隻是將齊王立為儲君,又不是直接把皇位交給他,也就是說還有廢黜的可能。
等他們出宮回家,找到足夠的證據,到時候再向陛下參奏也不遲。
佑寧帝的潛意思,莫辰渝自然也聽懂了,然而他沒有謝恩,臉上也未露出半分笑容,反而變得更加嚴肅。
他握緊了佩劍,緩緩走到佑寧帝身邊,目光盯著桌案上,隻寫了一個字的聖旨,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兒臣聽聞,父皇之前在寫傳位詔書?”
被莫辰渝這一提醒,佑寧帝不由得想起,幾個時辰前屈辱的那一幕。
他臉色登時就變得難看起來:“你問這個做什麼?”
“兒臣瞧著,這上頭才寫了一個字,看著怪可惜的。
所以想讓父皇,把這份傳位昭書,給補完。”
此言一出,不說皇帝和諸位大臣,就連嶽國公也是吃了一驚。
“齊王殿下!”
莫辰渝置若罔聞,隨手將佩劍擱在桌上,而後拿起硯台,慢慢研磨起來。
“玉兒,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知道!”
他手上的動作不急不緩,回應的聲音也是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今天吃了什麼一般。
“聽父皇剛剛意思,不是打算將太子之位,傳與兒臣嗎?”
“隻是兒臣覺得,父皇您到底年紀大了,這皇帝的重擔,還是讓兒臣來扛吧!”
“您就安安心心做太上皇,沒事兒練練丹,修修仙,不好嗎?”
“混賬!”
佑寧帝用盡全身的力氣,對莫辰渝此番言論作出了回應。
“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鮮紅的巴掌印在左臉頰上,足見下手之人的力道。
然而齊王並不在意,手上的動作依舊沒停,唇角甚至還勾起了笑意。
“若父皇不願意寫,兒臣也可以代筆,您到時候隻要蓋上玉璽就好。”話已至此,莫辰渝什麼目的,在場眾人已經再清楚不過,他和先前的安王殿下一樣,也要逼宮!
唯一不同的是,眾人已經沒有了救兵。
之前安王犯上作亂,諸位大臣還能祈禱齊王來救駕。
可如今叛亂之人換成了齊王,整個皇宮完全落入他的手中,唯一能救他們的寧王尚在江南,根本趕不回來。
擺在這些臣子麵前的,似乎隻剩下一條路。
“父皇不說話,兒臣可就當您默認了!”
墨汁已經備好,莫辰渝隨手挑了支羊毫沾上墨,恭敬地遞到佑寧帝跟前。
“父皇,請吧!”
佑寧帝沒接,臉上的神情已經變成了痛心。
“玉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父皇,與其糾結過去,倒不如把傳位詔書寫了,如此也能為兒子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五弟以前總說,兒臣是您最疼愛的兒子,如今父皇為了兒子寫份詔書,都不願嗎?”
“莫辰渝!”
一直被放在心上的兒子,舉箸染了墨汁的筆,彎腰站在他跟前。
書房外,一眼望去,全是神情肅穆的將士,他們都是莫辰渝的人。
此刻,佑寧帝已經沒有了選擇。
不管寫與不寫,傳位詔書,齊王都勢在必得!
“朕寫!”
年邁的皇帝顫著手,接過他手中的羊毫,目光中依舊帶著希冀。
他心裏到底還是有一份期盼,畢竟現在的莫辰渝,和他印象中的二兒子,區別實在太大了。
佑寧帝一直堅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他希望他能在最後關頭醒悟,然而事實,終究沒能如這位帝王所願。
筆尖和紙麵接觸,第一個字,第二個字,而後是第一行字,第二行字...
直到詔書全部寫完,莫辰渝都沒再開口,反是直勾勾地盯著桌案,麵上是悉數可見的瘋狂。
玉璽,隻要蓋上玉璽,他就是大梁新一任皇帝!
到那時,再沒有人敢說他的不好,十二年前的事,也會被永遠壓在所有人心底,再沒有機會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