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衛峰帶著兩個兒子,光明正大地回到了京城。
早在這之前,莫辰法就已經下旨為他們澄清,當年的事,全是嶽國公和白相的陷害,而後直接赦免了衛家的罪名,歸還了衛家的宅子,還有屬於他們的封號。
自此,衛家人的行蹤,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
衛夫人也是在這個時候,帶著衛老夫人,以及養女衛蘭蘭回到了原來的宅子。
跟著她們一同回去的,還有清風和清水。
原本還算熱鬧的寧王府,因為這些人的離開,瞬間變得冷清下來。
因為尚在國喪期間,對於衛峰的凱旋,不好大肆慶祝,不過該有的賞賜,卻是一點都沒有少。
同一時刻,少女收到了,莫辰淮從南境送回來的信。
被蠻夷奪走的兩座城池,現已被他重新奪了回來。
經此一役,蠻夷養精蓄銳攢得幾年家底,直接被耗了個盡。
哈克蘭將軍戰死,十萬大軍僅剩下三萬,再無一戰之力,隻能護著他們的多倫王子,倉皇逃回家。
大梁雖然也有損失,不過與之相比,相對要小了不少。
此外,他還在信中表明,等安頓好南境,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最晚不會超過十一月。
算算日子,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的時間。
讀到這裏,衛靈綰不自覺彎了彎嘴角,這是她這段時日裏,收到的第二個好消息。
至於第一個,自然是顧清瑤被處死。
斬首那日,她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不過福貴卻看出了王妃心思。
為此,他特意使人去了午門,確認親眼看到顧清瑤已死,才將此事稟告於少女。
因為早幾年就已經嫁人,所以嶽家的女兒嶽銀梅,並沒有受到牽連,可她在婆家的地位,怕是要受到不小的影響。
不過衛靈綰對於這些,已經完全沒有不感興趣了。
顧清瑤已死,原主的仇也已經報了。
自此,嶽家和她再無幹係。
她將信重新折回去,而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個木製的盒子裏。
往內細看,可以發現,裏麵已經積攢了不少蜷成一團的紙條,這都是她和南淮的來往記錄。
從第一次傳信開始,少女就特意將它們收在一塊兒,等過個十幾二十年再回看,必然又是一番滋味。
將盒子放回原處,她正準備起身去看看外頭的女兒,清素卻在這個時候,走進裏屋。
“王妃,安平侯求見。”
安平侯,衛峰,原身的爹爹。
衛靈綰立刻猜出,他這次來王府的目的。
必然是衛夫人,將那天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
她突然覺得有些慌,心裏下意識打退堂鼓,她不想見他。
因為和自己的父親太過神似,所以和衛峰對上的時候,少女永遠硬氣不起來。
對著衛夫人,她敢毫不猶豫地承認,原來的衛靈綰已經死了。
可當對象變成了衛峰,她就完全做不到這一點。
思慮片刻,衛靈綰歎著聲揉了揉額角,而後才開口:“本妃乏了,不能見人。”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給安平侯帶句話,就說衛夫人說的,都是事實!”擅自占用原主的身體,成為衛家的女兒,這種行為其實並不好。
在衛靈綰原來的世界,這算是奪舍,它是一種邪術。
雖然這不是她主觀造成的,可心裏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決定留下後,少女一直在盡力彌補。
替原主報仇,竭力保護衛家人,這些她都已經做到了。
衛靈綰自認為,從代替原主的那天起,自己沒有任何對不起衛家的地方。
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如今真相揭開,衛家人也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衛靈綰。
既然如此,再見麵又有什麼意義呢?
隻會讓雙方都覺得尷尬。
更何況,她真的很不喜歡,衛夫人拉著自己,非要讓自己還她女兒的樣子。
得了吩咐,清素依言退下,不過很快就又出現在少女麵前。
“王妃,安平侯已經回去了。”
“嗯,本妃知道了。”
她淡淡地應著,隨後又漫不經心道,“以後安平侯府上來人,就這樣打發了吧!”
丫鬟低頭應了一聲。
按規矩,此時她應該退到一旁,隨時等主子再傳喚。
但這回,清素沒有這樣做。
衛靈綰瞥了一眼,發現了她的異樣。
“可是,還有什麼事?”
猶豫了片刻,她立刻跪在少女腳邊,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恭敬地呈到主子麵前。
“回王妃,安平侯離開之前,留下了這封信,讓奴婢轉交於您。”
清素跟在衛靈綰身邊沒幾天,還沒有摸透她的性格秉性,是以不敢輕易將衛峰的信拿出來,生怕她會生氣。
不過和她想的不一樣,拿到信後,主子並沒有露出什麼不悅,臉上甚至是驚訝居多。
衛峰會給自己寫信,這是少女沒有想到的。
信裏寫著什麼?
罵自己?還是和衛夫人一樣,讓自己還他們女兒?
帶著微微的不安,衛靈綰緩緩打開信封。
一張薄薄的信紙,登時從裏麵掉了出來。
上麵隻寫著一句話,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女兒。
十一月的京都城,氣候冷得嚇人,衛靈綰有靈氣護體尚且不怕。
可衛芮還是小孩子,體質肯定比成人要弱,所以寧王府早早的,就點上了地龍。
哄著女兒睡了午覺,少女隨即在清素的伺候下,換了一身衣裳。
今天是莫辰淮,帶著他的南林軍凱旋回京的日子,她想以最好的麵目見他。
“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啦!”
才係好衣帶,這幾個字,就猛然衝進衛靈綰的大腦,當下也顧不得再整理裙擺,她隨意拍了兩下,便匆匆從裏間衝出去。
隻是才掀開門簾,正屋的門便被人推開。
一身玄衣的男人,就站在門口,他的身後,是刺骨的寒風。
他瘦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未見,他幾乎比之前瘦了整整一圈,左臉的臉頰上,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眼淚不知怎麼的,“啪”的就落到了地上,久違的名字,終於被她喊出了聲。
“南淮!”
少女情不自禁的撲到他懷裏,男人身上的寒氣,頓時浸透了她的衣衫,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鼻尖盈滿了妻子身上的香氣,莫辰淮順勢收緊了小臂,滿足地歎了一聲。
“綰,我回來了!”寧王凱旋的第三天,十二皇子莫辰法正式登基為帝,年號天嘉。
佑寧二十三年,也就是天嘉元年,屬於大梁的百年盛世,將從此刻開始。
新帝登基,照例大赦天下,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罪名,關在牢裏的犯人,都能“罪減一等”,由此昭示皇恩浩蕩。
大赦之後,便是加官進爵。
莫辰法能登上皇位,最大的功臣絕對是莫辰淮,所以論功行賞時,他給予了這位哥哥,身為臣子的最高榮譽。
“攝政王?”
聽到這三個字時,衛靈綰隻覺得,莫辰法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攝政王這種位置,是能隨便給的嗎?
他怕不是想當個傀儡皇帝?
比起她的強烈反應,莫辰淮隻是淺淺一笑,隨意將聖旨扔到桌上,心裏盤算著,以後這東西,能不能給芮芮當玩具。
“皇上不傻,他隻是在試探我而已。”
所謂攝政王,除了沒有皇帝這個頭銜之外,手中握有的權力,和帝王沒差別。
莫辰法將這個位子頒給莫辰淮,是試探,還是真就論功行賞,懂得人都明白。
聽完男人的解釋,少女不自覺蹙起眉頭,心中有幾分不適。
才登上皇位,天嘉帝就這般試探,難道猜忌身邊的臣子,是身為皇帝的必備技能嗎?
她輕輕捏住南淮的手,麵色擔憂:“那你可有想好,打算怎麼辦?”
“自是想好了。”
莫辰淮趁勢將自己的手指,塞進她的指縫中,與她十指緊扣,嘴角的笑意不斷擴大。
“我的打算啊,是帶著我家綰和芮芮,一起遊曆天下,賞遍天下美景。”
憂色僵在臉上,衛靈綰下意識看向他,發現男人的神色不像是在說笑,他是認真的。
“你,真這麼想?”
“王妃這是不信本王?”
他一把將人圈在懷裏,故作凶狠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
“還是說,王妃已經不記得,與我許下的約定了?”
“我沒有!”
少女抿著唇,底氣不足地反駁。
她其實是有些不相信,南淮會願意為她,放棄朝中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