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將軍被圍之時唐得勝正隨軍駐紮玉田,待等玉田一部聞訊趕來卻為時已晚。唐得勝自小跟隨唐將軍長大,視唐將軍為父,眼見唐聚五屍陳荒野,難免哭得死去活來。安葬了二百多具昔日戰友的遺體,唐得勝頓感萬念俱灰、再無鬥誌,脫了軍裝回東北老家去了。
回到東北唐得勝就在一家鍾表店當學徒,娶了媳婦生了孩子,49年以後又被安排到工廠去當工人,日子本來還算過得去。哪知到了50年代鎮反運動,忽然有人檢舉他當過國民黨兵,最起碼是曆史反革命,弄不好還是潛伏下來的特務。上麵二話不說,馬上把唐得勝抓了起來。到底怎麼回事總得審問一下,審問的時候唐得勝不服,說我是跟著唐聚五唐司令當兵!當的是抗日的兵!我他媽真刀真槍和小鬼子拚過命!你們憑啥抓我!?
唐聚五?負責審問的人一聽就樂了,原來你小子不光當過國民黨的兵,還當過奉軍。這回我們算抓住個大的,雙料的曆史反革命。把唐得勝吊起來打了四五天,摸底一查唐得勝沒有“血債”,當兵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和“特務”扯不上關係。最後決定掛牌遊街一天,送進監獄判了十七年,好歹算是撿回條性命。
等唐得勝出獄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老伴生病過世,兒子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兒媳婦帶著孫女也改嫁了。唐得勝沒了工作,也沒地方給開工資,隻能給別人打點兒零工。他兒子老唐上了年紀還是惡習不改,想指望他養老那是沒戲了,這些年唐得勝隻能靠每月200多塊錢的低保過活。
“他媽的!”範胖子罵道:“抗日還判了17年?這可上哪說理去?”
唐得勝嘿嘿一笑,哆哆嗦嗦的拿起酒杯,又喝了半杯啤酒。
我心想這十七年大獄實在是坑人,活活的把一個家就這麼折騰散了。那老唐拿了房錢就沒了蹤影,唐得勝無依無靠連退休金和醫療保險都沒有。昔日抗戰老兵落得今日這般淒涼,令人不勝唏噓。
酒喝到晚上四五點鍾,唐得勝晃晃悠悠回小屋睡覺去了。我和範胖子收拾收拾,有唐得勝在這住著也不用鎖門了,出了大門準備各自回家。
剛出大門,迎麵走過來一個人和範胖子擦身而過,範胖子突然怒吼一聲,伸左手一把抓住這人的脖領子,晃著大腦袋就向那人臉上猛撞過去。兩個腦袋相撞“嘭”的一聲響,那人被範胖子打了個措不及防,“哎呀”一聲喊,捂著臉摔倒在地上。範胖子這一手可嚇了我一跳,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範胖子得勢不讓,抬右腿朝那人前胸就是一腳,那人剛剛用手撐地坐起身來,又被這一腳踢翻在地。
我趕忙攔腰一把抱住範胖子,心說你有多大仇也不能這麼打啊,把人打壞了不用給人家看病啊?看病不得花錢啊?範胖子怒道:“別攔我!你看他是誰!?”
我這才往地上一看,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兒,容貌俊美。哎呀!這不就是那天晚上請三太子上身打折範胖子胳膊的人嗎?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正在這時,從遠處跑過來夫妻二人,女的抱著一個骨灰盒,男的趕忙攔在我們中間,上氣不接下氣道:“兄弟啊,是你們啊,咋了這是?咋還打起來了?”我一看卻是王千惠的爸媽,王大哥兩口子。
範胖子哪管什麼王大哥還是李大哥,身子往前衝還要再打,王大哥趕忙將他攔住,口中說道:“兄弟,這到底咋回事?別打、別打,他是我外甥!”
王大嫂單臂夾骨灰盒,伸手把年輕人在地上拉了起來。那年輕人委屈道:“你們......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上來就打人!?”說著用手抹了抹眼淚,沒想到他居然被範胖子打哭了。
“去你媽的!少他媽給老子裝!”範胖子罵道:“我這胳膊怎麼折的不記得了?!”
王大哥回頭道:“宋華健你出去跟人家打架了?不能吧?”
宋華健跺腳抖手道:“沒有啊!人家哪有打架!?”
隻這一句話就說得我一身雞皮疙瘩,挺好個小夥卻是個娘娘腔。我心說要是跟別人說範胖子這樣五大三粗的家夥被這個偽娘打折了胳膊一定是沒人相信了。對了,我還被他踢得吐了口血。難不成真像海叔說的那樣?他被降頭師操控了?
我又仔細端詳端詳眼前這個人,問道:“你叫宋花娟?”
宋華健白了我一眼嗔道:“你聽好,人家叫宋華健。華是華麗的華,健是健康的健。”說罷掏出紙巾擦了擦額頭,又道:“說吧,你個死胖子!為什麼要打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