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少卿實在接不上這一句,眼看著這位北梁郡主揚長而去。
鐵如歸也盯著那個纖瘦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久久轉不開眼。
“媽媽的,這妮子也太囂張了……”
過了好久,呂少卿才憤憤吐出一句,然後走到仍立在教場中央的白衛山身邊,輕輕搭上他的肩膀,問道:
“喂,老白,你這是怎麼了,身上纏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而此時,他才發現,白衛山臉色煞白,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表情也是他從未見過的痛苦猙獰,仿佛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
再看他那身盔甲下,繃帶和衣衫已經被鮮血浸透,鮮血如同流水般順著他的手臂一直流到了那把絕地破風刀的刀刃上,已經在地上彙成了一小灘血池。
“老白!”
呂少卿一聲驚呼,鐵如歸也發現了白衛山的異樣,飛奔過去和呂少卿一起扶住了白衛山。
白衛山用長刀勉力支起身子,一口鮮血含在口中,卻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裏。
“少主,白某沒事,你和如歸世子請回吧。”
說完,他從二人臂彎中掙紮出來,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開。
殺神白衛山,何人能傷他若此?!
……
三日前,九江郡,冼羅港海市。
白衛山站在泥濘不堪的灘塗地上,一陣海風把腥臭刺鼻之味吹進他的鼻腔。
他不禁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長刀,揉了揉鼻子,朝泥濘深處的一排排破爛茅屋走去。
這些仿佛隨時會被海風吹倒的茅屋,便是九江郡沿海最大的海市。
說是海市,卻早已經不用做交易海貨和港口通商,自禁海以來,更是幾乎完全淪為黑市,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與柳越九曲嶺廢棄銅礦中的百洞集並稱為南陸兩大“鬼市”。
而在此間盤踞勢力最大的,則是自稱南陸第二大幫會的海鯊幫,在這一大片茅草屋住著的人,大多都是海鯊幫的幫眾。
自從無法再在海上做海匪打劫過往商船的營生,老幫主又病亡後,海鯊幫本已是樹倒猢猻散,隻能靠著在周邊鄉鎮打家劫舍為生。
後來由顧邊城收拾殘餘幫眾,大刀闊斧對海鯊幫進行了改頭換麵的“變革”,讓這一眾海匪也幹起了雇傭兵、暗殺、鏢局等等黑白兩道的買賣。
白衛山此行自然不是為了到這鬼市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是奉先勇侯呂定國之命,來到這醃臢之地找一個人。
這個人竟然膽敢派些蝦兵蟹將到下唐郡犯亂,挑釁當朝上柱國!
這個人竟然膽敢在大昊國境堵截北陸質子,意圖挑起南北事端!
本來依白衛山所想,這個人已經是黃土埋到脖子,隻等他一刀給個痛快了。
可侯爺卻非要他來敲打敲打這廝,看看這廝“老不老實”。
這廝的名字也真他媽的矯情。
顧邊城……呸,一個土匪頭子竟叫這樣的名字!
呂定國本叫白衛山帶上五百先勇輕騎,可白衛山卻執意隻身前往。
戰場上早已手刃數千條人命的殺神白衛山,怎會需要點齊人馬去會個土匪頭子?!
當白衛山走入那片茅草屋之間彎曲泥濘的羊腸小路時,至少有幾十對目光已在暗處死死盯著這個陌生的訪客。
白衛山絲毫不在意那些如同在溝渠中潛伏的碩鼠般鬼祟的目光。
他昂首闊步,信步而行,直到一個四麵鏤空,隻靠四根木柱撐起一片篷頂的草棚前,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