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琴隨方唱晚進侯府後,呂少卿果然把他請來的一班樂師打發走了。
此後每隔三日,侯府樂坊中總會傳出嫋嫋琴聲,再和上宛轉悠揚的綿音細語,餘音不絕,讓人聽了如癡如醉。
此時就連府中下人都會不自覺停下手中的活,駐足聽上片刻。
歎清風,不消離人淚。
怨明月,不解相思愁。
佳公子,俯首書天下。
卓王孫,白馬立荒丘。
陌頭楊柳綠,不見玉人留。
朱樓天見晚,寒夜惹人憂。
淚染紅袖,濕了心頭。
……
這首方唱晚的南嶽新詞和著蘭宮調,再配上思琴軟糯柔美的唱腔,真可謂是一片宮商,洋洋盈耳,繞梁不絕。
呂少卿是真沒想到,這曾在醉懷居聽過的靡靡之音,如今再賞,卻是如此清雅脫俗,哀婉動人。
就連一直抱著“呂少卿喜歡的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樣想法的武芊芊,也不由高看這位琴師。
雖然自己號稱“十全”,但要在這琴藝和樂律上與思琴相比,她還是真心的自愧不如。
而在思琴每唱完一段後,方唱晚則是逐字逐句指出聲調和樂律音階。
這對呂少卿來說自然又是天書。
而鐵如歸則是興趣頗濃,也不知是老天作弄還是命數使然,鐵如歸雖自幼體弱活得像個半殘之軀,然而卻耳聰目慧,眼能觀人觀心,看到每個人眼眸中流露出的每一點情緒;耳能聽音識曲,連草原上的蟲鳴鳥叫,在他耳裏都仿若是天地間渾然而成的樂章。
總之,這是三人唯一沒有爭吵打鬧的一門課,可惜三天才輪得半日,實在意猶未盡。
侯夫人薑氏也曾幾次遠遠向樂坊內觀望,隻見撫琴弄弦的樂師生得是樣貌氣質絕佳,又在琴藝和樂律上有如此造詣,倒不像隻是個賣唱的伶人。
幾次三番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讓丫鬟托人打聽那姑娘來曆,卻得知思琴隻不過是下唐教坊司的一名普通樂師,更傳言曾出入過煙花柳巷。
這不禁讓薑氏大為唏噓。
一日,薑氏與呂定國一同遠觀樂坊內的幾人時,幽幽說了句:
“可惜了,可惜了……竟真的隻是個賣唱的。”
呂定國笑道:
“夫人這又是要為少卿物色佳人?”
薑氏長歎一聲:
“少卿雖非我親生,但這些事,我這個做娘的不張羅,難道還指望侯爺你嗎?”
呂定國聞言臉上顯出一絲歉意,道:
“這些年……還是辛苦夫人了……”
薑氏沒想到向來寡言的呂定國竟然會突然出言寬慰,禁不住眼眶一紅,卻還是硬擠出一絲笑意,說道:
“夫君要操心大昊江山,妾身隻是盡力顧好這個家罷了。”
呂定國釋然一笑:
“夫人原本不是看上武遊照的千金嗎?現在不是正好近水樓台?”
薑氏皺了皺眉,道:
“這武丫頭像極了她爹那個武瘋子,太野了,少卿那樣的性子還是該找個溫雅些的姑娘。”
呂定國寬懷大笑,薑氏嗔怒地輕輕捶了捶呂定國寬厚的肩膀:
“侯爺!跟你說正事呢,郡主成日呆在侯府與兩個男孩子舞刀弄劍,也不是個事啊,當初你怎麼那麼爽快就答應了武王爺?”
呂定國搖了搖頭,無奈道:
“下月在柳州五裏湖要召開武林大會,這幾年遊照在江湖上頗有威望,這段時間他會去柳州為我們籠絡江湖人士,芊芊知道了肯定要隨他父親同去,然江湖凶險,我也是受遊照所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