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做了十幾年皇帝,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煩了無疑是最特殊的一個,他從來沒有卑躬屈膝過,即使行跪拜大禮也動作僵硬,看人的目光中從來沒有畏懼和祈求,說話更是不客氣,動輒就捅肺管子。
可無論他怎麼行事霸道,怎麼言辭不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確實有兩下子,淮西之戰墨跡了好幾年,按他的計策輕鬆平掉,還順手把唐鄧治理的風生水起。淄青十二州割據已久,他趕過去仿佛沒費多少力氣,李師道便隻剩下了一口氣。
許多人在說,裴相和楊大帥聯手就沒有打不贏的仗,裴相就該永遠做宰相,楊大帥就做天下兵馬大元帥,大唐重歸盛世指日可待,這話在皇帝耳朵裏是如此刺耳。
試著做了一些安排,他想看看到底誰會跳出來反對自己,接連罷黜了幾個大臣,煩了的奏折送到京城。
表忠心,要好處,要人。
表忠心是常規套路,要好處是拙劣的自汙,要人才是關鍵。
全天下都知道講武院是怎麼回事,主動敞開大門讓講武院學子和年輕士子進入軍中,這就是煩了的態度:你盡管摻沙子,盡管派人監視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李看完奏折,不動聲色的遞給了吐突承璀,“你也看看”。
吐突承璀看完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皇帝兩次提出讓講武院學子進入神策軍,他百般推脫。不是他想駁皇帝麵子,關鍵是講武院的學生有權向皇帝密奏,一旦進入神策軍,那些貪墨克扣軍餉的事可就全扯出來了。
如今安西軍主動打開了大門,皇帝的意思很簡單,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第二天,當著滿朝重臣的麵,老李讓人宣讀煩了奏折,還笑罵道,“小小年紀,還學會自汙了,難道朕還會猜忌他?”。
大臣們號不準脈不敢搭話,隻有老武接話道:“自汙不自汙不打緊,這都二十六了(虛歲)還不成家,像什麼樣子!”。
老武這話是雙關,唯一的兒子瘋了,家裏連個後輩都沒有,都聽說過煩了和瀟瀟的次子要改姓武承受香火,如今一年年拖著不成親,老頭確實有足夠的理由埋怨。
可這話還有另一層意思是對皇帝說的,煩了都二十大幾了還沒成親,還在為國征戰,你卻在京裏搞小動作,好意思嘛你。
老李麵不改色的裝糊塗,“武相莫急,他這不是提到成親了嘛,也罷,不管他自汙不自汙,這點小事總不能讓他下不來台,朕便成全他,來人,遷長樂坊左右百步住戶,工部派工匠營造府邸,另賜武瀟瀟田兩千畝,絹千匹,以作助嫁之資”。
不得不說這一手真溜的飛起,既給了煩了麵子,又堵了武相的嘴,一箭雙雕。
二月底,聖旨下發,李愬率講武院肄業學子以及幾十名年輕士子趕赴軍中。
右龍武統軍張奉國,左衛大將軍李文悅統神策軍兩萬赴東都演練,講武院肄業學子八十隨行。
詔命關中關東以及山南才俊,三月底開武試招講武院學子,分文武兩科……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又有一道道任命發出。
吏部尚書張弘靖出任東都留守,禦史中丞柳公綽任河南府刺史,鄧州刺史牛僧孺調任東行營司馬……
重臣,武將,學子,兵馬,地方官員,一群群的調往東都和行營,其中有許多隱含的意思,也牽扯到許多人的利益,不過這次沒人扯皮,皇帝明顯在布置大事,沒人傻到這個節骨眼上露頭。
煩了見到了他的新手下,五十多個年輕人,把他們交給陳光洽和阿墨等人分配,這些新人得先曆練一下才能用,先分配到營旅擔任副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