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漣又向後靠在椅子上,他的眼神落在薑佳寧的身上。
薑佳寧這張倔強的麵孔,就叫他驀地想起了那時。
因為母親的間歇式精神失常,他身上時常是有些被毆打的傷口。
那些傷口,即便是穿著漂亮的裙子,也沒有辦法去遮掩。
那次,在街角,他被幾個身強力壯的男生推倒在地上來,其中有兩個男生指揮著去掀他的裙子,去扒他的褲子。
他大聲叫著,去掙紮。
可本身身體瘦弱,再加上對方人多,他根本就抵擋不過。
周圍是一片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還以為你沒那玩意呢。”
“裝什麼裝,還裝女的。”
“浪費老子的興致。”
“給我把他打殘了。”
拳打腳踢下,忽然就有一個聲音從街角傳了過來。
“警察來了!”
這幾個男生一聽,再看那邊果然是有穿製服的交警,就急忙都朝著胡同口跑走了。
小女孩就跑了過來,去扶躺在地上的他。
“小姐姐,你……”
她忽然就捂住了嘴,搖頭自我糾正,“小哥哥。”
她拿著紙巾給賀漣擦了擦嘴角的血,又雙手合十跟他道歉,“上次我認錯了,我也以為你是小姐姐,對不起哦。”
賀漣直起身來,他的臉上見了血,就連底褲都被扒了下來,就髒兮兮的丟在牆角。
賀漣記得她。
她的笑太過燦爛,太過明亮,叫他陰暗的內心無處遁形。
後來,他打聽過她,也關注他。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叫佳寧。
那時那張稚嫩明亮的小臉,和眼前的麵孔重合。
賀漣這種帶著探究帶著刺探的眼神,叫薑佳寧覺得很難受。
似乎她的每一個舉動,在賀漣的眼中,都能被輕易的看穿。
看穿她現在強自鎮定自若,和在心裏鼓吹的不要怕。
她對他,還有殘存的恐懼感。
賀漣重新站了起來,“你想走,因為什麼?”
薑佳寧死死地咬住牙關,沒有開口。
賀漣問:“因為薛凜安麼?”
薑佳寧抓緊身上的毯子。
她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賀漣了解她。
可她卻不了解賀漣。
她不知道哪一句話就會刺中賀漣,讓他對她下手。
賀漣緩緩地,一字一頓的說:“可是他死了。”
薑佳寧的瞳孔猛地擴散,“不可能!”
她所有壓製著的對賀漣的恐懼,都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一下消散了。
她從床上下來,甚至是踉蹌的朝著門口跟出來跑了兩步。
“不可能!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賀漣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薑佳寧,她的眼神裏是期待。
期待著他能告訴她,這是假的,是他隨口編造的。
賀漣將襯衫領口的幾顆衣扣打開。
在左肩上,有綁縛包紮著的繃帶。
賀漣將纏繞的繃帶給一圈圈的打開,露出來那猙獰的手術傷口。
薑佳寧避開了眼睛。
“醫生說,隻要是這顆子彈再偏差毫厘,就會打中我的心髒。”賀漣說,“他是想要我死的。”
薑佳寧咬著牙關,緊緊地咬著,整個後背都在冷顫。
因為紗布被打開,隨著他的活動,那傷口就又滲出鮮血來,沾染在白色襯衫上,格外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