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被他一問,端起的酒杯停在半空,自言自語道:
“道雖不可捉摸,然可通過陰陽二氣消長、五行生克而感知。其中莫不遵循自然之理。
然個人稟賦與悟性不同,對道之感悟自然不同,成就也即有天差地壤之別了。似我這等愚鈍之人,怕也隻有向賢弟求教的份了。”
邵雍被他說得連呼慚愧,二人越談越投機,從天文地理,談到曆史古今。當談及先哲聖賢時,歐陽修忽然道:
“說到賢能,你可知此地有張士遜、戴國忠、歐慶三人?據說皆為忠信篤於朋友,孝悌稱於宗族,禮義達於鄉閭者。”
“張士遜?是那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大人麼?他可曾做過管家的老師呢。其餘二位倒是鮮有耳聞。
不妨請仁兄為小弟詳敘一二如何?”
“正是張大人,說來不怕賢弟見笑,想我初到乾德,以為這裏乃窮鄉僻壤,又怎會出文人雅士,竟是尋不到一個可談心論道之人。
便想起在洛陽時,得吳越忠懿王錢俶之子、西京留守錢惟演賞識,整日裏與謝絳、尹洙、梅堯臣唱和為師。
又想起在夷陵時,亦有好友元珍促膝長談。因而有感而發,寫下幾句歪詩,以泄心中之悶。”
“哦,既是如此,小弟可要洗耳恭聽了。”
此時的歐陽修已醉意微醺,以手扣著桌子,緩緩吟道:
“多年遷謫厭荊蠻,
惟有江山興未闌。
醉裏人歸青草渡,
夢中船下武牙灘。
野花零落風前亂,
飛雨蕭條江山寒。
荻筍時魚方有味,
恨未佳客共杯盤。”
吟罷,兀自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道:
“然你也曉得哥哥乃不甘寂寞之人,但有閑餘便四處訪賢問能。
聞聽百姓皆曰有三人學問德行聞名鄉裏,最令人稱道者,便是張士遜大人了。現在還流傳著他的一則中進士的趣事呢。“
邵雍聞言,酒也不飲了,菜也不吃了,索性聞聽歐陽修講起故事來。
歐陽修見他十分感興趣,也來了精神,侃侃而談道:
“說的是太祖乾德二年(964年),張士遜乃遺腹子,出生七日上,娘親又離他而去。故由其姑母養育成人。
宋立國前,一些偏遠之鄉村,如川、陝、嶺南、湖南一帶,尚有殺人祀鬼之陋習。
彼時的張士遜家境貧寒,就讀於武當山下。不想卻被村舍主人捉住,準備殺之祭祀鬼神。
就在他以為欲赴黃泉時,竟憑空響了一聲炸雷。那舍人臨時膽怯,遂將他放了。不然怕如今的朝廷也沒有這位大宰相了。”
邵雍聞言,不禁大駭道:“此等陋習,朝廷便聽之任之麼?”
歐陽修擺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