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人受寵若驚,急忙附耳過來。
惠侯略頓一頓:“如果你隻能看到劍光,看不見寡人,三軍就該出征了!”
毗人囁嚅道:“可——老奴方才已經看不到君上了!”
魏惠侯略怔一下,又是一笑:“是嗎?這麼說起來,三軍是該出征了!”
“君上,真還應上了!龍將軍剛從河西回來,正在偏殿候見!”
魏惠侯驚喜道:“快,宣他書房覲見!”
毗人答應一聲,走出去傳旨。候於一邊的兩個宦官上來,服侍魏惠侯換過衣服,走向禦書房。剛剛坐下,毗人就引領河西郡守龍賈走進書房的院子。聽見聲音,魏惠侯急忙起身迎出門外。
龍賈見狀,隻好在院中叩下,口中叫道:“末將龍賈叩見君上!”
魏惠侯疾步上前,一把拉起龍賈,關愛的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緩緩說道:“幾個月不見,龍愛卿就瘦了一圈!”
龍賈不無感動地望著魏惠侯:“君上,您也瘦了!”
“是啊是啊,國事家事,亂七八糟的全都碼在這兒,咱們君臣二人,想發福也是難啊!”
龍賈眼中濕潤,聲音略帶哽咽:“微臣賤軀,死不足惜,君上龍體,千萬要保重啊!”
魏惠侯笑道:“保重,保重,咱們君臣都得保重,世間還有許多大事等著咱們呢!走,屋裏說去!”
二人走進書房,宮女沏上茶水。二人坐定,魏惠侯熱切地望著龍賈:“龍愛卿,這次召你回來,不用問你也知道是為何事!”
“微臣也為此事求見君上!”
“不瞞龍愛卿,寡人此番伐秦,雖說勝券在握,可愛卿知道,寡人並不魯莽。愛卿駐守河西多年,熟知秦人。寡人實意問你,此戰可有幾成勝算?”
龍賈遲疑一下:“微臣難以預知!”
魏惠侯心中咯噔一沉:“難以預知?愛卿是說,此戰並無把握!”
“君上,若是十年前伐秦,微臣可有八成勝算;五年前則有六成,眼下,微臣隻能把握五成!”
“五成?”魏惠侯大是震驚,“這——幾年不交手,秦人難道成了神兵不成?”
龍賈的語氣不無憂慮:“君上,拋開其他不說,微臣隻說一點,十年前之秦以馬換糧,今日之秦以糧換馬;十年前之秦有地無人種,今日之秦有人無地種。君上,對於有人無地種之國,不可輕伐啊!”
魏惠侯低下頭去,陷入沉思,許久,抬頭望著龍賈:“愛卿,我不伐秦,秦必伐我!今日之秦已經如此了得,再過十年,我大魏又將如何自存?再說,長弓既已拉開,不可不發!寡人向來一言九鼎,豈可中途而廢?”
“這——”倒是龍賈無話可說了。
“你看這樣如何?”魏惠侯略頓一頓,緩緩說道,“寡人再加五萬精兵予你,舉傾國之力,一鼓作氣壓向秦人,先使其失去還手之力,再奪其府庫為我所用!”
龍賈點了點頭:“此戰既成定局,微臣自當全力以赴,即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魏惠侯語氣堅定:“龍愛卿,寡人不要你的肝腦,隻要你押著秦公,凱旋而歸!”
“微臣遵命!請問君上何時發兵?”
“寡人昨日親至太廟求卦,說是丁醜日午時,宜征西!”
龍賈驚道:“丁醜日?就是後日了!”
“正是!丁醜日午時,寡人親去轅門祭旗,為將軍壯行!”
龍賈起身叩道:“微臣與三軍將士恭候君上大駕!”
龍賈正欲告辭,毗人走進來道:“君上,上大夫有急事覲見!”
“宣!”
陳軫急急進來,叩道:“啟奏君上,秦使公孫鞅來朝!”
魏惠侯略感驚愕:“公孫鞅?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
“看樣子,像是求和來的。”
“求和?”魏惠侯陡地一怔,旋即冷笑一聲,“陳愛卿,你去告訴公孫鞅,就說寡人沒工夫聽他扯閑,讓他省點力氣,回家迎戰龍將軍吧!”
龍賈略微遲疑一下,跨前奏道:“啟奏君上,微臣以為,君上不如一見,聽聽這個公孫鞅是何說辭!”
魏惠侯沉思有頃,點頭道:“好吧,龍將軍既有此諫,寡人權且見他一麵!陳愛卿,你去知會公孫鞅,讓他明日上朝,見識見識我大魏威儀!若是所言稱心,寡人或可留他一條活命!若是不稱心,寡人正好拿他祭旗!”
翌日淩晨,公孫鞅帶著覲見之禮,和樗裏疾一道趕至魏宮。此時,上朝的鍾聲已經響過兩遍,魏國大夫以上官員正在陸續趕來。在宮門兩側兩箭地外的拴馬場上,人喊馬嘶,一片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