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宮外的拴馬場上焦急等候的樗裏疾等人忽然看到一隊衛士押著公孫鞅走出宮門,大吃一驚。一名軍尉拔出寶劍就要衝上去解救,樗裏疾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拖住。
眾人急圍過來:“五大夫,怎麼辦?”
樗裏疾轉對一名軍士:“你留在這裏負責打探消息,其他人跟我先回驛站!”
眾人回到驛站,屁股尚未坐穩,打探消息的軍士已經飛馬回來,不無驚懼地說:“快——小人——”
樗裏疾神色一緊,麵上卻很鎮定:“不要急,慢慢說!”
軍士緩了口氣:“小人探到,魏侯明日午時起兵,欲拿大良造祭——祭旗!”
眾人皆驚,紛紛拔劍出鞘,嚷著要去劫獄。樗裏疾沉思有頃,將手伸進袖中,慢慢摸出公孫鞅留給他的錦囊,徐徐打開,掃過一眼,臉色漸漸和緩,轉對軍尉道:“備車!”
樗裏疾等人換過服飾,乘一輛駟馬大車徑朝安邑最熱鬧的東街馳去。在東街的最好地段新起了一幢兩層高的豪華酒樓,這一天適逢開業,安邑城裏無人不知。
樗裏疾的馬車趕到時,酒樓前麵已是人來車往,安邑城裏的富貴人家幾乎全都來了,拴馬場上沒有一個閑樁。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樗裏疾跳下車子,徑直走到酒樓前麵。
樗裏疾並沒有立刻就走進去,而是站在不遠處,仔細打量著大門。
門楣上赫然寫著“元亨樓”三字,每字皆有人頭大小,金光閃閃,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用純銅打製而成的。
門口鑼鼓喧天,酒樓大掌櫃林容親率五六個夥計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不住地向前來賀喜的貴賓鞠躬致謝。每進來一人,就有唱喏的迎上去,接過請柬,高聲喝唱諸如“梁少爺光臨”、“吳少爺光臨”等語,然後有人驗收禮物,注冊登記,另外有人安置客人,整個酒樓一片門庭若市之景。
樗裏疾看了一小會兒,心中有了譜,眼見客人來得也差不多了,這才朝兩個打扮成仆從模樣的軍士使個眼色,昂首走向大門。二人會意,抬上禮箱跟在身後。
林掌櫃雖沒見過樗裏疾,但看到他的架勢甚大,手中又無請柬,一時吃不準來人是誰,急迎上去,深深一揖:“在下林容,多謝閣下光臨捧場!”
樗裏疾還過一揖:“在下木雨虧,途徑貴地,聽聞貴館開張大吉,特來道賀!”
林掌櫃伸手禮讓道:“木先生,請!”
後麵有人記上木雨虧三字,驗禮的人接過禮箱,稍一打開,急又合上,望著林掌櫃兩眼發直。林掌櫃愣了一下,緩步走向禮箱,伸手打開箱蓋。
在元亨樓二樓的一套密室門口,上大夫陳軫的家宰戚光悄悄掀開掛在門上的竹簾,朝樓下審視片刻,緩緩地轉過身子,走進一間雅室。
雅室甚大,裏麵布置得極盡奢華。一張黑漆條幾後麵,陳軫雙目微閉,端坐於席。戚光站有一會兒,小聲稟道:“稟報主公,該來的都來了,是否讓他們開席!”
陳軫紋絲不動,隻從嘴角裏蹦出一句:“再等一等!”
戚光略一思忖,輕聲說道:“要麼,小人這就安排下去,讓客人們先玩起來。這些人中多數都是玩家,見了骰子,什麼酒菜都不香的!”
陳軫微微睜眼,目光瞥向戚光:“慌個什麼?說起骰子,我得提醒一句,在朝卿大夫不可從商,更不用說咱在這兒是開賭場,這是大魏律令,你可記牢?”
“回主公的話,大魏律令,小人條條銘刻於心!”戚光說著趨前一步,壓低聲音,“主公,到眼下為止,安邑城中無人不曉此樓是林掌櫃所開,縱使小人,也從未輕易露麵!”
“知道就好!”陳軫微微點頭,輕歎一聲,“唉,你也都看見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這裏把腦袋押上,為的還不是你們一幫閑人?”
戚光跪下叩道:“主公大恩,小人十輩子也難報答!”
“誰來指望你們報答?若是能在心裏有個好歹,少惹點事兒,我就知足了!對了,聽說姓林的前陣子直喊錢緊,究竟是怎麼個緊法?”
戚光遲疑一下,從袖中摸出一個賬冊:“這是整場事下來林掌櫃記下的開支總賬,小人粗算一下,尚缺二百零三金!”
陳軫將賬冊推到一邊,眉頭微皺:“就這麼屁大個地方,不是扔進去三百金了嗎,怎能還缺這麼多?”
戚光應道:“不說這片房舍,單是裏麵的裝飾和一應物什,全都是超一流的,莫說是在安邑,即使在列國,也難尋出第二家。主公,這可也是您的意旨!”
陳軫“哦”了一聲,閉上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