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內城,秦淮河畔。
宵禁時間將過,墨黑的天幕盡頭泛出一抹魚肚白,柳折坐在河畔勾欄上,兩肩處仍然貼著李夜清給他的黃符。
整個丹青坊,玉壺坊四周都是一片靜謐,隻能聽見秦淮河水流淌,拍打堤岸的聲響。
遠處譙樓傳來的一聲鍾鳴,五更天了。
“李都司,你這兩道符到底有沒有用啊。”
柳折提著犀燭,徑直朝著飲馬巷的方向走去,雖然有些抱怨,但沒敢撕下那兩道黃符。
四周埋伏的玉衣衛已經等候整整一夜,可還是絲毫不見妖魔的行蹤。
走過飲馬巷的槐樹下時,敲鑼聲從巷陌拐角處響起。
‘咣咣,鐺鐺!’
引入眼簾的是一位身穿皂衣布衫的老者,左手提鑼,右手握槌,肩頭還立著一隻五色的錦雞。
大玄譙樓的更夫,因此也被稱為雞人。
司夜報時是城內大事,譙樓的報時官員及更夫絲毫不敢怠慢,宵禁時間剛過便敲響樓頂那尊銅鍾。
而更夫肩上的那隻錦雞小妖,聲音嘹亮,會學舌報時,也得了個報時副官的稱號。
隻聽得更夫念罷,錦雞隨後便跟著念起。
“雨水陰潮,防賊防盜!”
“五更將過,太平無憂!”
‘咚咚,咣咣!’
打更的更夫念罷更詞,恰好在拐角處撞見了巡夜的柳折,瞧見那身青虺繡服,老更夫連連鞠躬,在柳折頷首後才轉身繼續穿街走巷,打更報時。
望著老更夫和雞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將盡的夜色裏,柳折搖了搖頭,今晚或許是一無所獲,不知城外的李夜清二人進展如何。
柳折一直走過飲馬巷,到玉壺坊與飲馬巷之間的百戶橋市才停下腳步。
站在青瓦老橋上,從這裏能遠遠看見玉京外城那些做早食的店家已經開始為生計所忙活,一道道炊煙嫋嫋升起。
柳折雙手撐著老橋,搖頭道:“如果這太平光景裏不曾有妖魔作亂,那就太好了。”
正說話間,柳折猛然響起了什麼,他轉頭看向遠處橋市盡頭的玉壺坊。
此時天色也已破曉,朦朧間能瞧見橋市裏商戶林立,可唯獨不見那更夫的身影,就連雞妖嘹亮的啼鳴也聽不見了。
那隻五彩錦雞聲音嘹亮無比,平日裏念起更詞,動輒三五裏都能聽見,可這會兒整個橋市卻是靜的出奇。
當下,柳折心中一沉,暗自發覺不妙便抬腿往橋市的方向趕去。
而隱藏在暗中的數十名玉衣衛見千戶動身,也跟著向橋市迅速移動。
橋市的街景迅速在柳折眼前向後退去,耳邊也都是呼呼的風聲鼓動。
作為在內城混跡多年的金騾子,柳折對於更夫打更時的路線自然是了然於胸。
出了橋市便是向玉壺坊以南,可柳折已經在橋市穿行了近乎一刻鍾,卻仍然沒有走出橋市。
橋市橫跨不過二百二十丈,但此時柳折回頭望去,身後走過的路卻曲徑彎折,絲毫看不見出口和盡頭。
“該死,不知不覺著了那妖魔的道了。”
暗罵一聲後,柳折從袖中抽出玉衣巷中的靈符,那靈符遇風即化作點點熒光,順著妖氣所在的位置迅速飛去。
玉衣巷既然能被尊為上京十二衛之一,與巡視廟堂的錦衣衛平起平坐,靠的就是這手稽查鬼狐精怪的本事,若真較量起法門,玉衣巷中的大能並不會遜色佛玄二門多少。
那縷可以巡風望氣的熒光徑直穿過橋市前的白牆,柳折也跟著猛地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