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清笑著從袖中摸出一張十兩的銀票來,遞到邵和兒的手心後回道。
“我當是什麼事兒呢,這錢你收著,去坊市內挑個好點兒的暖爐,三娘全靠那手琴藝討生活,可不能把手凍壞了,餘下的錢去添置些厚實衣裳,就算我贈送的了。”
接過銀票的邵和兒連連點頭,小心地收起銀票後抬頭道:“這錢是我借李哥兒的,過些日子等伴讀的錢到手一定還給李哥兒。”
聽到邵和兒這樣說,李夜清也不曾回拒,畢竟如果邵三娘母子二人不是這樣倔強的性子,也用不著還在教坊司裏過那樣的苦日子。
“今晚紅袖招中會有那個新頭牌的遊船表演,李哥兒你去看嗎?”
“如果家中無事,或許會去吧,”李夜清揉了揉邵和兒的腦袋,“快些去買了手爐家去吧,別叫你娘等急了。”
邵和兒再次道謝,隨後便跨過了銜蟬居的門檻。
“別忘了好好在學舍讀書!”
聽見李夜清的叮囑,街上那頭隻傳來少年清脆的聲音。
“我還要考上庸學宮呢!”
塗山雪站在李夜清身後,看向已經消失在琴台街拐角巷陌的少年,問道:“李君,那是誰啊?”
“早年間認識的,生活過的極為清貧,我偶有接濟便熟絡了。”
李夜清話說一半,那街巷上明朗的日頭卻極快的隱在雲後,天色又逐漸變為了陰青色,玉京的秋日大多是這樣。
等桃夭夭將防陰潮的油布遮在分好堆疊的象骨上後,李夜清便帶著姿色一等的兩女離開了銜蟬居。
一路上,琴台街秦淮河畔的力士熟人們也都是紛紛感歎,不免側目。
……
梨棠坊位於琴台街以北,穿過朱雀大街後再兜轉兩條街巷後就是。
坊間多食肆酒招,李夜清領著二女來到梨棠坊後已經是申時三刻,這裏的熱鬧與琴台街相去甚遠,隻是少了些噪雜,卻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關辰神君的驛腳名為招關銀號,與妖市同名,是受聖人欽命的兩界互市的管理者。
但關辰神君之所以能在玉京設立銀號,又得聖命,還是得益於他的身份。
與寶無全那樣的妖市之主不同的是,關辰神君並非是妖身,而是鬼物,生前為前朝開元聖人麾下的戶部大司農,兢兢業業,死後得以受封神位,到了麟功聖人這一朝又被加封神君,位列山水正神。
招關銀號坐落在梨棠坊西垂,穿過鴉子巷便到了。
“李君,看這邊有座小祠。”
鴉子巷牆外的人家種植了許多桑樹,因而巷中極為陰涼,而在左手邊桃夭夭所指的方向有一座稍顯破敗的低矮祠廟。
祠廟不過半人高,灰磚青瓦的簷下掛著兩節祈福用的紙繩。
李夜清本以為是某個供奉灶君或土地用的祠廟,等他矮身看去才發現居中的靈牌上寫著先開元鎮西狸將軍神位,靈牌髒舊蒙塵,但其後的神像卻好似經人清理的極為幹淨,隻是時日久了,木料腐蝕難辨其貌。
這樣破敗的祠廟,多數是供奉的神明已死,或是這位將軍死後的神職被銷,幾乎算的上是一座淫祠。
饒是如此,李夜清卻依然不顧髒塵地用衣袖將靈牌擦拭幹淨後放回原位,又躬身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