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孟薑家須臾十幾步的磚巷裏,李夜清伸手摩挲著畫軸上的玉佩,同時看向眼前年輕的少女孟薑。
筆妖昌化等一眾精怪此時也都藏身在畫軸中,經過李夜清這麼一摩梭,頓時反應過來,紛紛以自身妖力去觸動孟薑。
“看的出來嗎?”
畫軸是李夜清以靈氣滋養的寶器,昌化等妖居於其中則可以與李夜清互通心意,也是無需開口便能交流。
此時聽見李夜清詢問,一眾小妖們全都孩提答辯似的,紛紛叫嚷起來。
“別吵,昌化你說說看。”
畫境裏,昌化見李夜清喊得是自己,不免有些得意,鼻子都翹到了天上,但關於孟薑是人是妖,它卻也隻能搖搖頭回道:“唉呀,這就是個本本分分的小娘子呀,咱是真沒看出來她身上有什麼妖氣。”
昌化它們是文房中的墨寶筆硯開了靈智,每日浸淫在書卷墨香氣和香火氣中,雖然在未有神職前都歸為妖,但它們實則是靈,因而對妖氣分外敏感,更何況是害殺了人的妖,身上都會有一抹血腥氣。
昌化是毫筆化靈,與李夜清最為親近,每日書寫文章,所以境界在四妖中最高,眼下它都說了沒看出孟薑是妖,那李夜清心中的猜忌都下去了四五分。
聽昌化說完後,李夜清又看了看身旁的塗山雪,她卻也是搖了搖頭。
站在磚巷拐口的孟薑,見兩個身著青虺繡服的官差都沒有說話,當下自己卻是開口問起李夜清。
“官差大人,不知您喚小女子是要問什麼,還請開尊口。”
聽孟薑的說話口吻卻陡然變得沉著鎮定,絲毫沒有剛才看見自己官差繡服的慌亂模樣。
這樣的轉變,卻也讓李夜清又不禁打起了精神。
“教坊司畫舫遊行那晚,五城兵馬司的朱雄朱都尉死在了畫舫裏,鴇母已經招了,說是當晚你和一個叫孫娘的倌人接客,可是如此?”
孟薑聞言也不耍滑抵賴,當即承認了當晚朱雄死在床底的事情。
“大人說的是,是我和孫娘服飾的朱都尉,可憐那朱都尉卻害了馬上風,當即就一命嗚呼了,鴇母怕多惹事端,這才放賤婢回了家,不成想官差大人一雙慧眼,竟然還能尋來。”
“馬上風?”
李夜清的聲音明顯重了幾分道:“我且告訴你,那朱都尉可不是死於馬上風,他是生生被妖魔害殺的。”
本以為這話會令孟薑有些慌亂,可自出了家門後,她就判若兩人,麵對玉衣巷裏官差都能做到處變不驚,言語鎮定。
“難道官差大人懷疑小女子是妖魔?可如若我是妖魔,又何苦淪落到風月場所做這等下賤生意。”
孟薑的這一番話,雖然和先前的她大相徑庭,卻也不無道理。
塗山雪按著腰間的長短雙劍,卻是也不曾發現孟薑身上的奇特之處。
正說話間,磚巷那頭走來一位暮春之年的布衣女子,正是孟薑的姐姐孟梠。
先前孟梠見孟薑許久不曾回來,還以為是幾個登徒浪蕩子弟欺負孟家無兒郎,欺負年少的孟薑,因此不放心趕來看看。
可當孟梠看見和孟薑說話哪裏是什麼放蕩子,竟是兩位身著繡服,腰懸利刃的官差大人,當下心中大駭,握在手中的笤帚也險些落了地。
但孟梠雖然過的清貧,到底是個有些見識的女子。
她將兩位官差請回家中落座,上了一壺廉價卻是勞作百姓愛喝的清茶。
“孟家姐姐不要多心,隻是昨夜裏秦淮河街肆上出了件案子,孟薑卻是在場證人,因此我們才來特地詢問起她來。”
李夜清捧起粗軸茶杯,啜了口茶水,隨口胡謅了有關孟薑的事情,特來讓孟梠放心。
眼前的婦人,容貌和孟薑有七分相似,隻是眉眼間盡是青烏之色,且麵容少有些枯槁,顯然患病在身,如若照此下去,過不了許久就會形銷骨立,隻剩一把骷髏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