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坊市間遍布譙樓,以起到報時司夜的作用,此是城中大事。
而朱雀大街中的司夜譙樓是總樓,平日裏總是有七八位靈官及一位司夜官值守。
譙樓中掛著一隻陽刻夔牛的編鍾,用以敲響報時,同時還供奉著夜遊神神位。
樓中配備的符籙和繪製符法的朱砂,辰明砂等物料也是極多。
李夜清走上朱雀大街時,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販子推著擺滿花燈的槎車沿街吆喝,食肆飄出的香味混合著博士的招待聲綿延許久。
空氣中泛著鬆香和蠟油氣味,燈火葳蕤下,整個朱雀大街都是一片昏黃,仿佛遊人,街道以及樓肆都揉進了燈影裏。
白澤伏在李夜清的肩頭,作為人皇時期的大妖,它的輩分比起當今聖人還都要高上許多,隻是地位尊崇不同。
自桃止山遠遊歸來後就是白澤一直在代為照料著李夜清,雖然更多時候都是桃夭夭在照顧著銜蟬居的一家子。
不過修行一途,浮玉山隻是領李夜清入門,交予了一側《長生橋經文》用以入知境,此後一直都是白澤指引和護道。
隻不過這次在李夜清身旁還多跟著一個伶韻。
司夜譙樓位於朱雀大街東側,臨近入皇城的坊牌和膳金樓。
隻不過今夜譙樓中值守的靈官多增加了八位,底下巡夜的五城兵馬司兵曹也多了不少,披掛皂色甲胄,牽著雙趾的細犬沿著坊市巷陌巡邏。
譙樓高闊十二丈,門楣上懸著一溜兒靈符。
兩位身著司夜繡衣的靈官手持劍符在兩側鎮守。
李夜清牽著伶韻,肩上停著白澤站在司夜譙樓的景門前,卻被兩位靈官攔住。
從袖中取出聖人的青蚨信,遞給靈官傳閱後,那靈官才收起了手中劍符,側身為其讓出了一條道路。
跨過門欄,穿過一道禁製後,入眼處就是譙樓內景。
一座寬逾丈二的矩形蓮花漏座落在正中。
泛著黃銅光澤的蓮花漏上由高手匠人鐫刻了十二打更詞,二十八星宿,十二時辰和各方位吉凶。
精致的銅珠在精密的蓮花樓中滾動,隨著亥時到來,機關轉動,銅珠滾落到亥時對應方位的漏槽中。
一樓負責報時的官員們在忙著記錄雨量,陰晴,吉凶。
隻是今夜不曾點卯,司夜官也不曾貼了喉神符去念更詞。
蓮花漏兩側都是旋轉向上的木階。
李夜清正想著為何不見接引的人時,他手中的青蚨信卻又化作泛著金光的青蚨,不快不慢地飛在李夜清身前。
跟著青蚨上了四五層樓,廊層裏把手的靈官和暗衛也越來越多。
肅穆之氣幾乎凝結成冰。
最終青蚨將李夜清帶到了頂層的一間垂著玄色幕簾的堂房前。
這裏並沒有手持劍符的靈官,也不見負責譙樓運轉的司夜官。
但李夜清卻隻覺得背後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令他額角都沁出了一滴汗珠。
伏在他肩膀的白澤打了個哈欠,見到李夜清這副模樣不禁調侃道:“怕什麼,吃了你不成?伶韻這丫頭沒你這樣的。”
聞言,李夜清低頭看向伶韻,伶韻也抬頭看向他,隨後輕輕一笑,學著白澤說了句李君不怕。
“好,不怕,我就是有點兒緊張。”
李夜清聳了聳肩,剛準備開口,那幕簾的堂房後就傳來了一聲渾厚,中氣十足卻又有些垂老的聲音。
“玄禎,進來。”
應了聲是後,李夜清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地推開幕簾,好在有伶韻牽著他的手。
堂房裝修極有司時署的格調,隻是僅有堂中檀木案上掌了一盞鮫油長明燈,因此顯得有些暗。
李夜清進入後就看見了燈後的老者。
老者坐在臥榻上,眉間有霜色,眉尾如劍鋒,半白的頭發用一頂玉金冠束起,麵容剛毅,皺紋如雕刀一般落下。
他身上除卻內襯的紫衣,就隻披著一間玄色的黑漬袍衣,左邊是解劍席,右邊是擺放著繡衣的襟席。
李鎮在大玄的聖人位上坐了二十餘年,雙目間早已如北冥瀚海一般難辨喜怒,而在數次征伐中,他周身的氣也變得凝實肅穆。
“拜見聖人。”
“恭祝聖人凱旋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