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佛殿的老者身形清瘦,頭戴一頂洗的有些失去顏色的毗盧冠帽,那棉袈裟間懸掛著一枚神光妙法器,已斑駁些許銅鏽,這位形似阿羅的僧人便是如今大相國寺的座元普玄法師。
見到座元至此,西堂的青衣僧起身頷首,為其讓座,見狀李夜清也離席向其叉手行禮。
普玄法師卻是對李夜清還了一禮道:“玄禎殿下至此,未及遠迎,失禮。”
等到落座後,李夜清才借著水精燈的光亮看清了這位普玄法師的麵容。
老僧麵容祥和,臉上因蒼老而布滿了溝壑,須眉間也有了霜白之色,似乎因境界高深,已由白發轉至烏青。
普玄法師斟下兩盞熱茶,詢問道。
“殿下今日可是去光宅坊赴紅爐雅集之會?”
聞言,李夜清微微頷首,但不免有些疑惑,自己以前隻在朝廷舉辦法事時遠遠的見過這位大相國寺座元,今天普玄法師卻好像早早知道自己要來一般。
問出了心中疑惑後,普玄法師隻是囅然一笑,吩咐西堂僧人去端來一盤素糕,另外再給銅爐添些木炭,隨後才緩緩說道。
“今早我坐禪時就見玉京雲層隱隱有金光自東而來,稍加推算就知道今夜玄禎殿下會來這大相國寺。”
李夜清放下茶盞,繼續詢問道。
“不知法師今日留我,是有何事?”
說話間,西堂的青衣僧人左手端著一盤棗泥軟糕,右手提著加了木炭的爐火走進大佛殿。
可在他抬腿跨過朱紅門檻時,一陣寒風卷起門檻外的積雪,不偏不倚正落在了燃燒的爐火裏。
隨著刺耳的聲音響起,爐火已被積雪覆滅,青衣僧人歎了口氣,說再去加些新炭,但普玄法師卻讓他將爐火給提進來。
隻見普玄法師將手放在了銅爐上,隨著一陣氤氳的水霧蒸騰而起,那積雪被內氣笑容,噌的一聲過後,銅爐裏又燃起新火。
“新火試新茶,殿下嚐嚐這北涼道特有的雲霧銀針。”
普玄法師從袖中取出茶包,捏了幾片茶葉放在李夜清的空盞中,等爐中水熱後就衝泡而下。
李夜清道了聲謝,繼而說道。
“普玄法師境界高深,已經神熒內斂,方才熱茶間就足以窺見一隅。”
可這話卻是被一旁的禍鬥給駁回了。
“熱個茶而已,給你吹的,要是我放出火來,就怕你這大相國寺都不夠我燒的。”
聽到這話的普玄法師也不惱,他看向禍鬥道。
“你就是當年在庸都製造大火的火妖禍鬥吧,不曾想在廣孝法師身邊這些年,已經參悟出了如此精妙的佛法。”
“我懂個屁的佛法,不過是說幾句真話。”
“這便是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了。”
普玄法師嗬嗬笑著,而後捏起一塊棗泥軟糕,咬下一小口後和著茶水抿化。
“言歸正傳,今夜留住殿下卻是有一物相贈。”
搓去指尖的糕屑後,普玄法師從另一側袖子裏摸出一枚縫製成福袋模樣的物件,打開卻見裏麵是一枚珠圓玉潤的珠子。
李夜清眼神微怔,有些詫異的問道。
“敢問法師,這可是水精?”
“是,集地氣生於魚首肉瘤中的水精。”
言罷,普玄法師將水精置放於大佛殿中,緊接著那佛像旁的三千水精燈都泛著幽幽的藍色。
“殿下種道始於浮玉山,修行的乃是《長生橋》真傳法門,需要集和八種精物才可入知境,如今水精是否可還欠缺著。”
雖然不知這大相國寺的和尚為何會知道自己還差水精,但李夜清還是點了點頭。
普玄法師大方的將水精推到了李夜清眼前,撚著霜白的胡須道。
“既然如此,這枚水精,殿下就盡管拿去罷。”
“這………”
李夜清看著水精,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猶豫。
“到底算是個貴重之物,還是謝過法師好意了。”
隨後他又將水精推還給了普玄法師。
“殿下不必推辭,因為這本就算是殿下之物。”
聽到普玄法師這話,李夜清有些詫異。
“麟功元年,大相國寺中的放生池落成,當時朝廷四品以上官員全都隨龍攆入寺祭拜,太子妃正懷胎九月,為了給腹中之子祈福,太子妃在池中放生了一條浮玉山中漱玉泉裏的錦鯉,一來祈福,二來也是表明了兩教和睦。”
普玄法師給李夜清續了一杯茶水,而後繼續講起這件往事。
“那錦鯉以前在浮玉山中就已經壽十載,得了靈氣蘊育而開化靈智,如今又在大相國寺裏日日聽佛經梵音,受香客祈福,這般二十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