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斐翻出鎮國公府邸,入眼處就是狀元境和鳳凰台兩處坊市的坊牌。
他看了看四下無人,便徑直走上了點將台街的寬闊坊道上,因為在北荒待了許多年,所以一路上也沒多少人能認出這位曾經的世子殿下。
走進鳳凰台坊市中,繞過太常寺,徐之斐看著眼前繁華的玉京夜景,一時間竟覺得有了些許陌生之感。
幢幢飛樓間有雲橋交錯,廊廡相連,即便是在雲橋棧道上縱馬行車,亦能暢通無阻。
徐之斐穿過川流熙攘的坊市人群,從木階走上雲橋,站在欄邊向下望去,隻見底下如同玄淵,四周卻是重樓疊嶂,令人仿若置身一片壺內天地般。
他沿著雲橋走到一座譙樓旁,向遠處看去,隻見自鳳凰境坊市開始,越往內城所見,燈光就越發小了去,但內城中家家戶戶也都點上了紗燈,朦朧中,城裏巷陌隨處可見百姓們掛起的各色衣裳和布緞,琳琅滿目,好似滿城都飄動著經幡。
在坊市裏兜兜轉轉半天,徐之斐穿過飄著酒香和肉香的偏僻巷陌,終於走到了鳳凰境中青樓楚館聚集之地。
剛走出巷子,他就聞到空氣裏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胭脂香氣,兩側樓閣裏燈光如晝,不時有伶人撫琴奏樂,嗲著嗓子唱幾句無外乎風花雪月的曲子。
但徐之斐卻不曾注意到,在他的身後,一直悄悄的跟了道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尾隨徐之斐離開鎮國公府邸的郡主徐之雲。
此時徐之雲見徐之斐走到了這鳳凰台的煙花之地,不免暗地裏罵上了兩句。
“本以為他在邊關這麼多年,早就磨礪的心境如鐵,沒想到還是以前那副德行,一回玉京城就往青樓裏鑽。”
不過徐之雲轉念一想,她哥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常年呆在軍營裏,難免多少有點辛苦,當下也就沒再多罵兩句。
正思付間,隻見徐之斐的身影漸漸的走遠了,她便又趕緊跟了上去,
雖然徐之斐已經是境界不低的武夫,但在玉京城裏,他也不曾觀察的多敏銳,因此才沒發現自己妹妹在不知不覺跟了上來。
眼下徐之斐走過一座又一座青樓楚館,無視了許多鴇母的招喊,直接走到了絳雪庭的樓閣前。
見到這一幕,徐之雲瞪大了眼睛,詫異道。
“絳雪庭?不是吧,老哥他還沒忘掉那個該死的狐狸精?”
徐之雲口中的狐狸精自然就是絳雪庭的頭牌珩姬玉麵狸。
當年太孫李玄禎和世子徐之斐豪擲千金爭這花魁的事跡還曆曆在目,不過那晚世子殿下吃了癟,成了玉京一大笑話,或許是心裏不忿,世子殿下過了幾個月剛養好傷,就又去了絳雪庭,這次太孫不在,自然沒人敢和他爭搶。
可就是這一晚過後,世子殿下就和著了魔一樣,隻要鎮國公沒注意看管他,他就一定是在絳雪庭裏過夜,後來世子就被鎮國公扔去了北荒,從此許多年都沒能回玉京城。
另一邊,徐之斐走進絳雪庭裏,隻見眼前的景象熱鬧非凡,雕梁影畫間有許多姿色卓絕的女子來去,她們大多穿著雞心襟服飾,把領口露的極其底,大方的顯露出胸中溝壑和那兩抹晃眼的雪白。
幾桌賭局中,不少達官貴人,商賈豪士在伶人簇擁下豪賭,居中還煞有介事的擺了一尊烏曹神的神像,用以祭拜神靈謀求賭運。
鴇母見到是個俊俏的年青公子走了進來,又看出他身上的那襲墨色稠緞的袍衣價值不菲,立馬笑著上前迎接。
可還未等鴇母開口,徐之斐便壓低聲音問道。
“姏母,珩姬她在嗎?”
姏母聞言一愣,又湊近地去端詳起麵前的青年,過了片刻後她才認出眼前的這人是誰。
“啊?世子殿下。”
徐之斐立馬比了個小聲些的手勢,姏母會意後小聲回道。
“幾年不見,世子殿下真是越發俊俏了,不過不巧的是,今日珩姬她出了門,並不在絳雪庭裏,但是咱們家還有其他漂亮姑娘,我這就去給世子安排。”
可姏母剛要去招呼姑娘時,卻又被徐之斐攔了下來。
“不必了,您隻要告訴我珩姬去了哪裏就行。”
言罷,徐之斐就從袖中摸出了半錠金子塞到了姏母手裏。
姏母瞧見手心裏的那晃眼的金色,又掂了掂分量,登時喜笑顏開。
“珩姬她去了六角井的百貓坊裏,不知道這丫頭現在怎麼迷上了那些髒兮兮的狸奴,三天兩趟的往那裏跑,讓她幹脆買一隻回來玩玩卻又不肯。”
“好,我知道了。”
徐之斐微微頷首,向姏母道了聲謝,就轉身走出了絳雪庭。
外頭在坊道上百無聊賴,剛準備回府的徐之雲正瞧見了那熟悉的身影走出,趕緊躲到了巷陌裏。
她瞥了一眼徐之斐往坊市的另一頭走去了,也趕緊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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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