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李夜清手中所拿的繡衣使者令牌,女子這才顫顫巍巍地回答道。
“大人,朝廷的救濟糧自道州郡縣傳下,早就所剩無幾,隔壁清陵縣裏同樣餓殍遍地,更別說這小小的倉河村了。”
聽著女子的回話,李夜清發現她似乎不是尋常的村婦,而她身上的衣物雖然髒破,卻也不是粗布麻衣。
“你不是這村裏的人?”
對於李夜清的疑問,女子略微遲疑過後還是頷首道。
“大人,我是清河縣人氏,但前些時日清河縣鬧了水害,我們舉家逃難到了這朔州邊界,卻又遇上了災荒。”
清河縣同樣位於朔州地界,也正是玉衣衛都尉柳折老家。
李夜清站起身來,將繡衣直指使者令牌重新懸掛在腰間的鸞帶上。
“一州之地,竟然一頭水患,一頭旱災?”
可女子卻連連搖頭。
“不是水患,是妖害,清河縣有個水妖,就是因為那水妖才害得縣內百姓民不聊生!”
和女子交談了幾句過後,李夜清也沒有在倉河村的祠堂裏過多逗留,他留了一些糧食和水給女子,隨後就轉身離開了倉河村。
當下,他要先去清陵縣和清河縣這兩縣之地先看看是何種情況。
清陵縣距離倉河村約有三四十裏,而柳折的老家清河縣還在清陵縣更後麵。
出了倉河村後,空氣中的那股死氣也漸漸地淡去了一些。
鬥笠少女和桃妖自畫軸中顯現,走在李夜清左右道。
“李君,那清河縣不正是柳都尉家所在的地方嗎?”
坊道上,塗山雪將黑衣直裰的衣襟向上提了提,把口鼻給稍稍遮掩住了一些,獸屬妖地嗅覺最是靈敏,這些尋常人察覺不出的腐臭氣息在她們的鼻息中卻格外強烈。
聽到塗山雪的疑問,李夜清點了點頭後回道。
“是的,但奇怪的是按照玉衣衛指揮使所說的話,隴西道清河縣中的那頭水妖早已經被解決了才是,而左右神君也已經比我們先來過,那裏又為什麼還有妖魔水害呢。”
李夜清下意識地去行囊裏摸水袋,這才想起已經連同幹糧都給了那女子,又不得不收回了手。
他眺望著遠方,距離清陵縣還有好一段路程。
“不過更奇怪的是兩地氣候,這裏分明是旱災嚴重,清河縣卻是水患驚人,但究竟是何原因,還得去看看才知道。”
在坊道上走了半個時辰,青日高懸於頭頂,前麵也漸漸地出現一些稀疏的入縣人影了,清陵縣的磚牆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
因此李夜清讓妖怪們又回到了腰間的畫軸裏,獨自一人走向了清陵縣。
………………………
隴西道有三州之地,其中朔州位於最南處,雖然地小民狹,但卻臨近運河,籠蓋了水路兩處渡口,算是富庶之地,可如今災害頻發,災荒未止又有妖患蝗災,原本的水土之鄉成了現在這幅模樣,米價飛升,野草都被割盡了。
李夜清走在清陵縣的城門外坊道上,那副打扮和光澤如玉的臉引起了諸多注意。
他按著腰間的霜降劍劍柄,看見兩側饑民遍地,許多無錢安葬的窮苦百姓甚至餓的連刨土的氣力都沒有了,因此隻能用草席卷了屍首,就那樣安置在坊道旁,而連草席都買不起的人,就隻能被拋屍荒野。
此時的清陵縣城門前有十多個等待進城的人,但這些人也大都是饑民,各個餓的麵黃肌瘦,懷中抱著的嬰孩甚至連啼哭聲都發不出了。
自從出了江南道後,這一路上的災情就越發嚴重,但李夜清怎麼都沒想到隴西道已經是這幅光景,估計遠方的北涼道也好不到哪裏去。
守城的土兵掛著殘破的甲胄,袒露的胸口上是清晰的骨骼紋路。
“現在進不了縣,今日進縣裏的饑民已經夠多了,縣裏也沒有粥可以舍了,還是換別的地方去吧。”
“大人,我們還能去哪裏啊?求求您………”
饑民們還在苦苦哀求,但同樣餓的兩眼發暈的土兵也懶的繼續搭理他。
不知哪裏傳來了一聲悶響,眾人順著聲音看去,隻見那個抱著嬰孩的女子癱軟在地,兩眼已經徹底失去光澤。
可饑民們卻仿佛視若無睹,好像剛剛倒下死去的隻是個尋常物件罷了,更有人甚至將目光落在了女子懷裏的嬰孩身上。
守城的土兵們剛準備推搡那些想要強行入縣的饑民,卻發現有個青衣行客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你是什麼人?”
土兵見著眼前的青衣行客,不禁上下打量起來。
李夜清拍了拍腰間的令牌道。
“玉京城繡衣直指使者,奉命視察隴西道州郡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