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
李夜清從驛站客房的臥榻上醒來,睜開雙眼後他穿了一雙木屐,看見手邊的漏鍾後才發覺早已經到了辰時。
自從在青雀山上入了知境,李夜清成為修行者後就很少感到疲憊,入睡也鮮少做夢。
而今早,李夜清卻感覺氣府內的靈氣稍稍有些匱乏,或許是因為昨夜逆向使用山水顛倒之法的緣故。
起身走到客房的檀木窗前,還沒靠近窗簷,淅淅瀝瀝的雨聲就漸漸傳來。
隨著吱呀一聲,李夜清推開窗簷,隻見天色晦暗陰晴,頭頂的墨雲層層疊疊,陰冷的秋雨好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朔州的天氣可真是濕冷啊。”
李夜清看了片刻,隱隱約約聽見對麵清河坊裏似乎有些吵鬧的聲響。
但他也沒有多在意,闔上檀木窗後就轉身去穿起自己烘幹的青衣和快靴。
驛站的夥計在每間客房裏都點燃了一爐杉木熏香,這是種尋常的香木,點燃後可驅散蚊蟲濕氣,但江南道的氣候宜人,因此玉京城中鮮少見到。
在綁手腕護臂時,李夜清瞥見了手臂上的那道絳紅色妖紋,這是蜃妖所留下的印記。
做完這一切後,李夜清將霜降劍和浮生畫軸懸掛在腰間,闔上客房的門就往樓下走去。
店內的正堂中,因為荒年和這濕冷的陰雨天,所以並沒有什麼客人,隻有吳遠照開了兩案,以供手下的玉衣衛們用早食。
李明燭見到李夜清走來,立馬起身拉開座椅道。
“都司大人,您可終於起來了。”
“多謝。”
李夜清道了聲謝,剛要落座時卻看見李明燭支支吾吾的模樣,當下就使了個眼色。
昨晚兩個差役殺了女童去獻給泗水河中妖魔的事情,李明燭正是旁觀者,但李夜清卻是讓他隱瞞了這些事。
不知道這位都司大人是何想法的李明燭,他也隻能按吩咐不發一言,就連都尉吳遠照他都沒有告知。
李夜清落座後,見案上已經擺了一尊小巧的對耳銅爐,裏麵煮著沸騰的紅油羊肉,銅爐旁的幾隻小碟內擺的是些爽口小菜和一盤糖芹。
吳遠照遞過來一雙木箸給李夜清道。
“朔州地界的風俗習慣,這裏的人早食就會吃些紅油羊肉,都司大人來自江南道的玉京城,或許會有些不習慣吧,要不讓店家去煮些麵食來?”
“不必了,這些就已經是極好了。”
李夜清笑了笑,接過木箸夾了一片紅油羊肉,輕輕吹去上麵蒸騰的熱氣後抿下。
雖然味道極其鮮美,並沒有羊膻氣味,但到底還是忍不住要感慨一句大災之年,過分了。
夾了一顆糖蒜放入口中後,吳遠照看向身側的李夜清,問道。
“都司大人,昨夜我們喬裝過後去吸引妖魔,我扮作更夫在白鹿坊轉了半晌都不曾遇見任何異象,不知道都司大人在神祠附近可曾發現妖魔的蛛絲馬跡?”
聞言,李明燭剛要忍不住開口去揭發清河縣派遣差役去以人飼妖的事情,但看見李夜清的眼神,還是默默低下了頭去吃羊肉。
李夜清雙指撚起茶盞,淺啜一口溫熱的茶湯後回道。
“我們也不曾有什麼發現,不過吳都尉莫要焦急,捉拿妖魔歸案就在這幾日間。”
聽都司大人這麼講,吳遠照也不好再說什麼,但那位鎮撫使大人卻也是下了死命令,對此,吳遠照又隻好再多嘴一句。
“容我再多問一句,七日內能夠使得妖魔伏法嗎?”
雖然鎮撫使大人說的是三日,但吳遠照也不敢說的太緊,故而改口成了七日。
“七日?”
李夜清微微頷首道。
“七日足矣了。”
言罷,一眾人又繼續吃起早食,這時驛站外走過去了一隊清河縣的兵卒差役。
李夜清瞥了一眼那些腰間別著刀的兵卒,放下手中的茶盞問道。
“吳都尉,今早清河坊裏怎麼會鬧哄哄的?難不成是有糧鋪被搶了?”
話雖然這麼講,但是如今這樣的荒年,即便清河縣的餘糧還有富足,但有災民搶糧也不是怪事,哪裏又值得這麼大動幹戈。
而吳遠照也看見了驛站外街道上的那些兵卒,隻不過他們玉衣衛管的是人間鬼狐之事和采生折割的左道妖人,和這些兵卒官府們井水不犯河水。
但眼下既然李夜清問起,吳遠照也隻好如實回答道。
“今早在清河坊的街道上死了個人,還是個清河縣衙門裏當差的差役,所以才會來了這麼多兵卒,若是死了個尋常百姓的話,隨便找個草席一卷扔了就是,哪裏用得著這樣。”
“死了個差役?”
聽到這話的李夜清眉頭一皺,他想起昨晚殺害女童的那兩個差役,心中默默思付著死去的差役會不會是那兩人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