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仲春將至,寒霜漸退。
隻是蜀州與深處江南道的玉京城不同,此時的玉京城已經春神來臨,萬物複蘇,而蜀州卻還是那副霜寒景象。
一條川水穿過整座庸都城,經過蜀州八個津站渡口,是往來貨商的必行之路。
隻是還剩兩日就到年關了,那些往來的貨船在前兩日就已經漸漸的少了,今日整條川江之上更是僅有一片孤舟在撐船渡客。
船身不過一丈的烏蓬船行駛在寬逾十數丈的川江上,再加之落雪的景象,就顯得更為蕭瑟。
船尾的老翁披著蓑衣,盡管戴著鬥笠,但他的頭發上還是沾染了些許雪花,使得雙鬢更加斑白。
老翁一邊搖著木槳,一邊抬頭看向前方城郭的輪廓,他指著前麵喊道。
“客官,這就到庸都城了,您是要在哪個渡口下船呐?”
聞言,穿著玄色深衣,戴著風兜的李夜清走出船艙。
李夜清將浮生畫軸和霜降劍都藏在深衣的裏麵,他擦拭了落在鼻尖的雪花,看向前方愈來愈近的庸都城,不禁心生感慨,距離上一次在庸都,已經過去了七年多。
“就在胡姬酒肆旁的渡口下船。”
言罷,撐船的老翁道了聲好,就更加賣力的搖動起手中的船槳。
入眼處,一道開在水路上的厚重城門也漸漸清晰起來,城關上的庸都二字如刀砍斧鑿一般深刻。
城關旁的兵士披掛著厚重的甲胄,手持長戈攔下了即將進入的庸都的烏篷小船。
老翁將烏篷船劃到了岸旁,兩名守城的兵卒隻是簡單打量了兩下船上的李夜清,隨後就讓其進入庸都。
李夜清本以為會需要出示些文書之類,但沒想到庸都目前的城防也並沒有這麼嚴謹。
在通過城關時,李夜清看見了城門和城磚上的箭痕以及細微的裂紋,這些都是多年前戰後留下的印跡。
庸都城地處大玄西陲,是大玄國最大的邊關重地,其建製規格也僅僅比玉京城略遜一籌。
而在庸都城西城門外十裏,就是當年聖人西逐妖魔時經過的龍武關,如今這許多年已沒有了戰事,但西方諸國的妖魔氏族們仍然虎視眈眈著大玄這塊中原之地。
沿著川江水道一路前行,李夜清看著雪景中的庸都城各個坊市,模樣並沒有太大改變,還是和自己當年所在時一樣。
進入庸都後,沿江而下莫約兩盞茶的功夫,那麵掛著胡姬酒肆幌子的酒樓就出現在李夜清的眼中。
烏篷船的船沿磕在渡口的浮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李夜清走下小船,從深衣的衣袖中摸出了一錠小銀。
老翁接過銀錠,放在牙上輕咬了一下,隨後便滿心歡喜,千恩萬謝的向李夜清道了別,有了這錠銀兩,今年他家也能過個好年關了。
李夜清走上庸都的長街,如果不曾記錯的話,這裏位於庸都城的東陲,名為龍光坊。
大玄諸地都沿用的一坊一市製度,不算那還在修建中的盛京,玉京城規模最大,除卻宮城外共計有一百零八坊,而庸都稍遜之,但也有七十個坊市。
雖然蜀州的霜寒猶在,可這街道上卻仍然熱氣騰騰,熱鬧非凡,一點不遜色於玉京城。
隻是相比玉京城中坊市的五花八門,庸都裏的坊市中,往往打鐵的鋪子和酒肆更多,即使還有兩天就到年關了,坊市裏叮叮當當的打鐵聲仍然不絕於耳。
從清河縣到庸都,行水路一共耗費了三四日的時間,這一路上除了幹糧就是問船家買來的魚。
“李君,現在到庸都了,我們該去哪裏?”
塗山雪的聲音從李夜清腰間的畫軸中輕輕傳出。
而李夜清則是笑著回道。
“這個暫且不急,你們難道都不餓嗎,先去胡姬酒肆裏吃些東西吧。”
此言一出,立馬得到了一種精怪們的叫好聲,而塗山雪也和桃夭夭在無人的地方現出人形。
李夜清搓了搓手,還未曾走到胡姬酒肆的大門前就已經聽見了裏麵熱鬧的人聲。
他上前一步,伸手推開了酒肆那斑駁著朱紅漆底的兩扇木門,那木門剛一打開,一股暖風就撲麵而來。
酒肆的建製規格不小,上下共四層,居中作空,數道紅稠自頂上梁木懸下,襯托著下方的戲台。
此時的戲台上有一女赤腳獨舞,兩側的樂師坐在屏風幕後。
獨舞的女子為異域打扮,絲綢短襖懸在臍上,露出柔軟的腰肢,袖口和領口,以及腳環上都鑲嵌了華麗的珠玉寶石。
戲台周遭圍坐了一圈飲酒觀舞的客人,李夜清穿過人流,領著二女尋找了一個相對空曠的位置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