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沙垠(二)(1 / 2)

一年以後,有個叫做琴柔的妾室即將臨盆,不知道為什麼像江婉儀夫君這樣往返花叢的人,居然一直沒有孩子。

江婉儀從管事娘子手裏接過庶務,預備給府裏添丁。

我在玄元鏡中看到這個叫做琴柔的妾室時,卻驚了一跳……記得前幾日晚做噩夢的時候,我夢到了這位妾室的臉,還有一個尚未足月的嬰兒。

嬰兒和長了這張臉的婦人都在房內被活活燒死,聲聲哀嚎如斯。

而今再來看琴柔侍妾的神智,卻驚訝的發現這個嬰兒並不是江婉儀她夫君的種,而是和一個侍衛春風幾度的結晶。

她將那侍衛奉若夫君,不過可惜,幫浣錦將她鎖進房裏燒死的——也正是這嬰兒的父親。

隻因浣錦可以給那男人八十兩紋銀。

可是即便如此,浣錦就把她關在房內活活燒死,僅僅是為了抹黑江婉儀,也委實讓人歎一聲姑娘真夠狠。

江婉儀的夫君像很多世家貴公子那樣,在國都郢城賦的是閑職。

新認識的友人同他說了個景致極為怡人的山清水秀之處,隻是來回需要整整一個月,這位貴公子想了想,就應下了。

然而等他回來的時候,剛進城就聽聞江婉儀以通敵罪被捉拿起來下了獄。

他急急打聽妻子的下落,卻被告知江婉儀在下獄前就遞了同他的和離書,早已被國君準過了。

這位世家出身的風流貴公子,沒往城裏行幾步,就在大街上被他的管家攔下了馬車。

管家悲慟地哭著對他說道,府上的琴柔侍妾抱著早產的兒子被前夫人江婉儀燒死在了房間裏。

圍觀的眾人立刻指指點點。

他們說,這個喪盡天良的女鎮國公,白瞎了鎮國公府的好名聲,不僅自己生不出孩子,還害死了妾室,更天打雷劈的是,通敵賣國的罪證鑿鑿。

人們似乎總是對好名在外的人更為嚴厲,一朝發現汙點,從前種種皆為浮雲。

覺得此人欺騙了大眾的感情,是個不折不扣的敗類,害的大家白白仰慕他許多年。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其實江婉儀的心裏,並不滿意這個夫君。

她肖想過一條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上得戰場,入得書房,然後傾盡一生,隻愛護疼寵她一個。

可是她年少時有一次照了鏡子,再將自己和別的少女比過之後,便也沒有起過這個念頭。

而此時她的這位已經和離了的貴族夫君,卻從馬車中飛奔出來,一腳踹翻了管家。

他將沿街有關江婉儀通敵的罪證公文,一條條全部撕掉,直撕到那貴公子專門用來彈琴烹茶的雙手都被生生扯出了道道血痕。

然後他轉身,對著一眾看熱鬧的人群站的高大筆直,直到那些人都靜下了音,他才開口說道:“我就是這女鎮國公的夫君,她沒有加害侍妾,也不可能通敵賣國,她是這世間最好的妻子。”

她是這世間最好的妻子。

這句話被這位郢城的貴公子刻意加重了語氣,時節仲春,郢城內連片若雲的木槿花,伴著因風而起的柳絮落了一地。

玄元鏡斷在了這裏,因為接下來的事,就發生在現在。

站在我左右兩邊的是土使和火使,我第一次來人界捉死魂,大長老不是很放心,就派了他們兩個跟著。

我扶著桌子站起來,收好鏡子以後對他們說道:“走吧,我們去沉薑國大獄。”

沉薑國大獄,草編軟席,素布遮簾,窗柵欄處照入微弱月光,洋洋灑灑落在蒙著灰垢的五尺方桌上。

顯然新任國君還是念了幾分舊情的,這個牢房,完全算得上是大獄裏的天字第一號。

可是再好的牢房它也是牢房,再念了舊情也是要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浣錦侍妾僅僅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新君上位,容不得朝堂上有名望高他大半的人,更加不恥這人還是個女人。

國君手下頗有些手無縛雞之力,但很會鼓噪的文人,寫的通牒簡單易懂,卻是陳綱列條,詳盡至極。

江婉儀在這些通牒裏,成了為掙軍功,通敵賣國不擇手段的毒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