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尋看著少年熟練的采藥動作,竟一時很喜歡,他說不出來為什麼。
他想收那少年為徒,可人家自負得很,死活不願意,說自己這輩子隻有一個師父。不拜師也就算了,他還帶了另一個朋友來山上打擾自己。
“老頭,他是個打仗的將軍,手裏有很多受傷的將士,你跟他去軍營當軍醫吧,有銀子。”采藥的少年這樣介紹自己的朋友。
百裏尋看了看旁邊那個一身素衫,沉著冷靜的少年將軍,搖了搖頭。“沒興趣。”
本以為如此直接的拒絕能讓他們知進退,誰知後來兩人隔三岔五。帶酒帶肉,還帶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上山。百裏尋吃人嘴短,雖然沒有答應他們下山,卻時不時幫他們配藥。
有一次,他在那個少年將軍身上看到了一個玉佩。
那是一個十分尋常的下午,青鸞山頂有微風吹過。三人正對著群山飲酒,一陣風來,少年腰間的玉佩叮鐺作響。
百裏尋腦子一嗡,忽然開始痛了起來。他感覺腦子裏有扇門被人輕輕推了一下,他短暫地看見了門外那束光。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隻覺得這玉佩有些熟悉。
幾年後,兩個少年都長大了許多,那個少年將軍也不再隔三岔五地來了,有時候一年才來一次,甚至兩三年才上山一趟。
百裏尋隱於山間,以為就這樣了卻餘生。直到後來,葉寧語上了山。
十七年了,今夜的百裏尋終於能將這些年的事串聯起來,他想起了這十七年裏的每一件事,每一個人,亦想起了十七年前的種種一切。
梅芷卉撲到他的身上痛哭不已,全然沒有邦交大使的氣勢和威嚴。
“阿卉,如此這般的我,已配不上如此這般的你。”百裏尋看了看自己的瘸腿,微微觸了觸臉上的麻子。
梅芷卉一把將他的手握住,“回來就好!”
“我們的……孩子呢?”百裏尋忽然問道。十七年前他走的時候,做了一件對不起他們孩子的事。他這輩子,唯一愧疚的便是這一樁。
“我們的孩子……”梅芷卉欲言又止,笑中帶淚。
夜已過半,今晚注定很多人未眠。
宮裏,祈年殿的偏殿內,正在軟榻上小憩的太女怎麼也睡不著。外麵雷雨陣陣,她的心卻煩躁不安。
這種煩躁已經許久沒有過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殿下!”貼身女官衛瀾急匆匆走了進來。
太女騰地一下起身,心知必有大事。衛瀾一向謹慎沉著,若非天大的事,她不會如此急切地大半夜打擾自己休息。
“何事?”
“梅大人送來了這個,讓務必馬上交到殿下手裏。”衛瀾一身寒氣地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張條子。
條子上什麼都沒說,隻畫了一個圖樣。
那是……一個玉佩的圖樣。太女愣愣地拿著玉佩看了許久,雙手抖動不已。隻有她和梅芷卉才知道,這個條子裏的內容代表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