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更鼓急,漸漸人聲絕。吹燈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好詩,好詩啊!”
屋內傳來一聲讚歎,穿著曲領大袖,下裾加一道橫襴,腰束紫色革帶,頭戴襆頭,腳穿紫色革履的宿太尉站起身來,拿著書寫一首詩詞的宣紙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角,眯眼感受著外麵撲來的寒氣,麵色略顯激動道:“煥章啊,看來教導小兒的確讓你費心了!似這般小頑,脾性頑虐,讓他按下性子讀書,先前可是萬萬不可能的!”
“恩相嚴重了。衙內並非脾性頑愚,而是智性聰慧,否則這數月時間,可到不了七步成詩的地步。”
宿太尉身後一名先生垂立在側,搖頭一笑。
但看這名先生穿一領皂色紗質長衫,外披墨綠綢緞大襖,腰係一條茶褐鑾帶,腳踏黑色穿雲靴,長的麵皮白淨,眉清目秀,兩頰略微有須。
頭戴一頂方桶形東坡巾,羽扇輕搖間,搖頭續道:“這首詩意境極美,清新雋永,流轉自如,可算是上乘佳作。衙內在七步之間作詩,當有陳思王的風範!”
“陳思王?”
宿太尉砸砸下巴,滿眼的不可置信神色。陳思王他是知道的,沛國譙縣人,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才高八鬥,資質聰慧,年少時“七步成詩”一舉成名,是建安文學代表人物。
雖然曹植一生並未擔任過重要職務,可是身份崇高,遠非他人可比。在死後,被追為“陳思王”,其才智,在三國算得上獨一份。就連宿太尉先前,也很佩服此人的聰瑞。
見聞煥章如此稱讚衙內宿贏,宿太尉略黃的臉皮上也有些笑意,不過還是很好的掩飾下來,沉聲道:“煥章先生可千萬不要當著他的麵這般說啊,否則的話,這逆子可要恃寵而驕了。”
“恩相過憂。衙內看似魯莽,其實內含大慧,相信日後恩相就會分辨出來,元銘到底是人中龍鳳。”微微搖頭,聞煥章對宿太尉的一番點評略不讚同,嘴角輕揚間,露出一絲笑意道:“怕就怕,到時候衙內連我和恩相一並隱瞞了。”
“他若真有大智慧,瞞也就瞞了。怕就怕他是少年心性,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當不得長久。小詩,你且去元銘房裏把他叫來,就說我和煥章先生有事情尋他。”
宿太尉微微搖頭,並未因此放鬆對宿贏的教導,當下轉過身來,走到桌前,對著守在堂前的宿贏貼身丫鬟道。
“是,老相公。”
使女小詩應了一聲,推開房門,風一般的去了。隻是出去堂中的時候,嘴角上明顯含著笑意。
轉過兩個長廊,到了東廂的右手第三間房,人還未進,鶯啼般的笑聲便響起了起來:“小官人,你真個神了!老相公和煥章先生讀了你做的詩詞,當真是驚嚇到了。可是把你都比做了‘陳思王’的。小官人,這陳思王是誰?”
小詩推開房門,但見房屋中的床榻前坐落著一名穿著寬袖廣身的白袍男子,腰間胡亂紮著一條鸞帶,腳下踩著一雙白綾襪黑皮履,麵色清秀,眉眼如畫,雖然是名男子,肌膚卻是極白。
這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宿太尉的獨子宿贏,字元銘的衙內。隻是這“衙內”非彼“衙內”。
宿贏見了小詩滿麵紅光,嘴上露出一絲微笑,心中卻是肺腑一番:咱抄襲的可是清代著名詩人袁枚的《十二月十五夜》,這種大文豪的經典詩句,意境辭藻自然極佳,就算是在唐朝大詩人輩出的時代也能夠豎起一麵大旗。要是在宋代“沉寂”下來,那才是怪了。
隻是宿贏並未答話,而是拿著狼毫筆在另一名貼身使女小畫研好的徽墨上沾了一沾,便在身前桌椅上攤開的宣紙上寫起字來。
而小畫則是沒好氣的翻了小詩一眼,指著小詩的鼻尖道:“這陳思王是三國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算起來在當年也算是皇親國戚。一身文學造詣和魏武帝、魏文帝並稱‘三曹’,是建安文學的一大家。平素讓你跟著小官人伴讀你不聽,現在傻眼了吧?”
“那什麼魏文帝,魏武帝的最是煩了。小詩怎麼能記得住?”
小詩吐了吐香舌,盈盈嫋嫋的走到了宿贏身前道:“小官人,老相公讓婢女來轉告你,他和煥章先生在大堂等你,說有事情相詢。”
“有事情相詢?”
抬起頭來,思忖了片刻,宿贏提筆繼續寫字,搖頭說道:“不去。爹爹肯定是想對我耳提麵命,讓我不可廢棄功課。這些老話我都聽得耳朵生繭了,你看,你看,”說著,宿贏還把腦袋伸向小畫身前,煞有介事的指著兩隻耳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