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定州州衙,正堂。
青磚黑瓦、黃梁紅柱,堂桌後擺放三把太師椅,背後一麵海上升日圖,圖頂高懸一塊黑底鎏金的匾額,上刻“正大光明”四字。
十餘名衙役手持仗木分列兩側,表情動作格外一致,
而在衙役身後則站著李良、李平陽等人,以及唯一坐著的沈世安。
依大乾律,衙門審理任何案件時皆不可避民,說白了就是“公開庭審”。
當年立下這條規矩的大乾先帝無疑是想借此彰顯大乾的“司法公正”。
隻不過打從這條律令設立之初,就注定了這隻會是一條僅存在於紙麵上的法律。
畢竟衙門審案時總不可能還要次次發告示,告訴老百姓何時何地審理何案。
而百姓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跑來圍觀。
所以眼下站在堂中的,除了衙役之外便隻有李良父子、沈世安、以及六七位定州官吏。
總共十人左右,此刻全部盯著一道幕簾。
片刻後,有三人從簾後走出,於太師椅上落座。
......
兩人服緋,一人服綠。
大乾的官服形製類似於前世的唐宋,並沒有補子,也就是繡於胸口的禽獸圖案。
不過僅憑顏色一樣可分辨官階。
所以坐在正中央的那人無疑便是都察院的周舉,他官階最高,自然得是這次會審名義上的主官。
而他左側的便是陳明章的準女婿,戶部郎中,常論。
右側那個膚色有些黑的則是刑部官吏,想來跟周舉一樣都是來湊數的。
三人依次落座,視線掃過堂中眾人,唯有看到兩人時視線稍有停頓。
一是沈世安。
二是李良。
黃府一事牽扯到三個來曆不明的三品高手,自己估計已經在京城不知哪個衙門掛上號了......李良心裏如此想著,又再次斟酌了一遍早已想好的說辭。
而與此同時,堂桌後的周舉也開口說話了。
“五日前,定州靈石案報至戶刑二部,靈石乃國之命脈,私侵靈石便是動搖大乾根基......”
“此案關係重大,依律需得由三司會審方能定罪,我等便是為此而來......”
“本官深知此案定牽扯數人,其中或不乏在京城為官者......”
“但爾等放心,本官與常大人、騰大人絕不會因此而有所顧慮,凡查實有罪者,絕不姑息!”
字字鏗鏘有力,表情正氣淩然。
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但這位周大人說的格外“專業”。
畢竟在都察院任職,他已經幹過太多次“陪審”了,深知自己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來人!”
嗶嗶了半天廢話之後,隻見他猛地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將嫌犯黃川帶上來!”
“是!”
有衙役拱手離開,不多時便將戴著枷鎖、身穿破爛囚服的黃川帶至堂中。
“跪下!”
兩個衙役一左一右站在黃川身後,也不客氣,直接便將後者壓跪在地。
黃川雖沒有掙紮,但背卻挺得很直,頭也高高抬起,直視著桌後三人。
曾經的一州州牧,現如今卻變成這幅狼狽模樣......見得此景,眾人有的唏噓、有的暗喜、有的遺憾。
而李良則是有些忐忑。
就黃川這“視死如歸”的架勢,擺明了就是準備要翻供了。
也不知道沈世安剛剛的判斷到底靠不靠譜,陳明章會不會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