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楚莫琛告別是件痛苦的事,不為別的,正是因為他非拉著你說上幾百次“再見,我會想你的”balabala,還非得配一副無語凝噎狀......夏朵在被他纏了很久之後,終於大吼一聲:“你再不走,我就喊警察了!”
所謂有對比才有發現,等夏朵終於可以坐下來享受片刻安靜時,才明白安靜是多麼寶貴的財富,可楚躍這座冰山在一起至少可以怡然自得。
楚躍在楚莫琛告別之前就默不作聲地回房休息了。這時的客廳隻有夏朵一個人。昨晚開始,首次有時間有精力想自己的事。自己的事無非就是夏天煜罷了......
她還記得8年前的今天,8年前的郊外。清冷的星辰,兩顆漸漸靠攏的心。她還記得夏天煜的一臉驚訝,然後笑著說“原來是你!”兩個人從攝影聊到家庭,還聊到了夏朵。那是白欣慧第一次知道夏朵的存在,也從此知道了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夏天煜淚流滿麵的原因。
她那時候就有些羨慕夏朵,有個這麼照顧她的大哥哥,有個如此溫暖的家庭。所以她任性,她孩子氣,因為她有理由不長大。可白欣慧呢,她的16歲在幹什麼呢?在悲傷,在忙著自強自愛,在忙著把自己隔離得遠遠的......
可現在自己為什麼在這裏呢?她應該死皮賴臉地跟著去,看看如今發生的一切是否與她的記憶一模一樣。看看那個白欣慧,是否與她一模一樣。可是她注定是看不到了,這一切不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是什麼?為什麼楚躍偏偏這個時候回來,還發燒,讓她不得不留在這裏。這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又想到了童年時鄰居大媽們看到她避閃不急的畫麵。是她,害死了爸爸媽媽,是她害得本該樂享天倫的奶奶不得不賣掉房子供養她。是她害得奶奶老無所依孤獨死去。也是她害得夏天煜溺水身亡......
隻有她一個人的客廳格外陰冷,白色的燈光盡數灑在她身上,像在控訴她的罪行。她或許的確是不祥之人。不然怎麼會一個個都離她而去?
她半年來一直努力沉浸到夏朵的角色中,感受著她本該有的開朗和樂觀。但白欣慧還是白欣慧,那個悲觀自責的白欣慧......
夏朵一個人縮在沙發上,用力呼吸。她簡直覺得自己的肺都快爆炸了。原來呼吸真的會痛。她前一刻不是還在和楚莫琛嬉鬧對峙嗎?為什麼現在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就因為想到了那些本該屬於她的回憶嗎?她不停地默念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奔湧而出。她把臉想鴕鳥那樣埋進沙發裏,隻剩下不斷顫抖地身子。
“你就這麼喜歡偷偷哭嗎?”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旁而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夏朵不理他。
“如果哭能解決問題的話,那全世界已經被海淹沒了。”楚躍微微歎氣。
“夏朵。”楚躍漸漸靠攏過來,夏朵能感受到一片陰影的襲來。他的手輕輕拍著夏朵戰栗的肩膀,輕聲道,“哭吧,這次哭個夠,以後都不許哭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溫柔的聲音說這麼討厭的話!”夏朵挪動肩膀,想避開楚躍溫熱的手。
“......這話很討厭嗎?”楚躍問道。
“嗯。”夏朵狠狠地擦了擦濕透的眼睛,終於抬起頭來,與楚躍四目相對。這才發現他的眼睛裏竟也有些濕潤,眼角亮晶晶得像是鑽石。
“其實我也覺得很討厭......”
“你在嘲笑我?”夏朵實在不想覺得他是在可憐她同情她,寧願把他想成是笑出了眼淚。
“我在嘲笑我自己。”楚躍有些無力地答道,手撫上夏朵的麵龐,擦拭著未幹的淚跡,“我也曾埋在被子裏或捂著枕頭哭過,刻意壓低了聲音不想被人發現,哭得全身抽搐還是覺得沒有完全發泄掉自己的情緒。”
“......”
“每次看到你偷偷哭,我就想到我自己。你能想象到我哭的樣子嗎?”楚躍掛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夏朵搖搖頭,看著莫名變得溫柔無比的楚躍,有些難以適應。他的目光不再像冰錐那樣冰冷銳利,頭一次像一汪水一般地看著她,似乎要把她融化。
“有一次我哭的時候,被一個人看到了。他跟我說,哭吧,這次哭個夠,以後都不許哭了。我歇斯底裏地哭了很長很長時間,似乎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結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之後連哭的理由都沒有了。”楚躍的手指輕輕滑過夏朵的臉頰,說道。
“那個人是楚莫琛嗎?”夏朵問道。楚躍點頭。
“所以你討厭他?”夏朵像是有點了然於心地問道。
“我討厭他的理由,和你討厭我的理由是一樣的。因為我看到了你最脆弱的時刻。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楚躍輕輕地笑著,把手放下,平視著夏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