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春夜無痕,月上枝頭,幾人歡喜幾人愁。祁縣最大的雲來客棧,李福推開窗戶,讓月光灑進房間裏。床邊的那青年卻一臉驚恐的高聲尖叫道:“福叔,快把窗戶關了。”
李福聽了連忙關上窗戶,歉聲道:“我老糊塗拉,忘了你最怕晚上的月光了。”
那青年鬆了口氣,臉上的肌肉扭曲在一起,顯得很是猙獰:“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月圓的寒夜,那一把把長刀印著寒涼的月光,一刀一刀的殺光我家裏的每一個人。”
李福歎了口氣說道:“是啊,那真是個可怕的晚上。已經六年了,你還記得那麼清楚。”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那青年雙手捏緊了拳頭說道:“那晚,爹爹收拾好東西,已經準備遠走他鄉了,可是天理教的匪徒進門就開始殺人。他們連我這個小孩子也不放過,要不是福叔你抱著我,背上挨了一刀,把我緊緊押在身下,我怕活不到今天。”
李福苦笑道:“那一刀差點要了我的老命,現在每到陰雨天,那滋味可不好受。”
“從那天起,我趙真就立誓,一定要報這血海深仇。”那青年接著說道:“不管是宋家、喬家還是天理教,我都要他們不得好死。”
李福點點頭說道:“記得那天你和我說,你認出了那侏儒蒙麵人是誰,嚇了我一跳。”
那趙真閉上眼睛說道:“她來過趙家兩次,兩次我都躲在屋子裏偷看到她了,她變了聲音,蒙了麵,但我永遠忘不了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神。後來在上秦見到了她,我就認出了她來。我還記得她說過,她是為王增昌報仇,我就更加確定她是誰了。”
李福說道:“你懷疑趙家滅門的事和宋家有關,所以扮作孤兒想混入慈幼局打探宋家的消息,沒想到卻能夠遇到她。”
趙真點點頭說道:“我本來就是孤兒,並不是假扮的。但這慈幼局很是神秘,可笑我隻回答了幾個問題,就被打發走了,根本進不去,那什麼教員說我心術不正,現在我也想不通,不就是回答了幾個什麼心理問題,難道就看得出我仇恨之心太重?”
李福說道:“慈幼局不去也好,否則我們怎麼可能遇到肅順呢。”
趙真點頭說道:“肅順的計劃也不是很完美,而且我也隻是利用他報仇,他也知道這點,我們隻是互相利用罷了。但我有一點想不通,那小女孩為什麼說是爹爹害死了王增昌。”
李福說道:“這點我也不知道,當年老爺根本沒有派人去找過王增昌的晦氣,她怎麼會認定是我們趙家害死王增昌,難道還有其他人在挑撥?”
趙真冷笑著說道:“不管怎樣,我要宋家、喬家、天理教這些人也嚐嚐被滅門的痛苦,哈哈”桀桀的怪笑聲在春夜裏顯得那麼的是不和諧,令人毛骨悚然。
數日之後,祁縣正和跌打館,一大早,天色灰蒙蒙的還沒有完全放亮,跌打館的店門吱的一聲打了開來,一個二十餘歲濃眉大眼的夥計模樣的人打著嗬欠、伸著懶腰,走出門口,那夥計抬著頭眯著眼卻沒留神腳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了個踉蹌。那夥計夥計咒罵著回頭看去,卻見一個渾身血汙的年青人躺倒在門口,嚇得那夥計大聲叫喚了起來。
聽到那夥計的叫聲,跌打館內跑出一名五十多歲的老者,隻見他身材矮胖,但臉色紅潤,顯得很是精神,隻聽他喝罵著:“一大早叫魂呐。”
那夥計驚魂稍定的說道:“齊叔,有個人死在我們門口了。”
那齊叔聽了吃了一驚,連忙蹲下身看那人,翻過身來一看,是個十六、七歲的年青人,用手一探鼻息,隻覺得尚有鼻息。那齊叔連忙說道:“何九,他還有氣,我們先把他抬進去。”兩人抬手抬腳,把那年青人抬進了跌打館。
進了跌打館,兩人將那青年人放到跌打館偏房的牙床上,齊叔將那青年的衣服撕開,一邊說道:“去叫大夥起來,我們先救人再說。”
兩個時辰之後,齊叔舒了口氣,這年青人身中幾處刀傷,都已經包紮妥當,刀傷都不致命,但看那青年人昏迷不醒,應該是失血過多。
齊叔站起身,擦了擦手向何九說道:“給他弄點肉粥,他失血過多,要補補。”說完出了偏房到跌打館正堂坐堂去了。
到得晚間,齊叔看完最後一個扭傷腳的病人後,吩咐夥計收拾,準備關門。何九走了出來說道:“齊叔,那小夥子醒了。”
齊叔點點頭,他中途倒是去看了幾次,那青年呼吸平穩,知道已無大礙,隻需等他慢慢蘇醒即可。這時聽到那年青人醒來就跟著何九走到偏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