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辛棄疾《永遇樂·千古江山》
第二天午後,署理完公務之後,沈葆楨出了都察院衙門,在門口見到一頂紅呢官轎。見到他出來,官轎挑簾子落轎後,走出一人來,隻見他一身二品武官膚色,年紀甚青,卻是有過數麵之緣的兵部侍郎、神機營左翼總兵榮祿。沈葆楨一看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便迎了上去。
兩人走近後,互相見了禮,沈葆楨說道:“榮大人是在等下官嗎?”
榮祿笑了笑說道:“剛在兵部辦完事左右無事便來候你。”
沈葆楨微微頷首說道:“那就到大人府上叨擾了。”
兩人各自乘了官轎,往榮祿府上而去。一路上街道上都是來回巡視的京城各營兵卒,京城已經戒嚴隻許進不許出,街道上行人很少,來往的人也受到仔細的盤查。京城這些個丘八,平日裏作威作福、欺壓百姓慣了,剛開始戒嚴的時候,仍是欺男霸女、敲詐勒索不斷。沈葆楨身為監察禦史看到之後,狠狠的參奏了九門提督定郡王載銓和步軍統領衙門一本。結果鹹豐震怒,都什麼時候了,這些個丘八還不生數,還在惹是生非,當下下旨嚴查,殺了幾個刺頭之後,丘八們倒是規矩了不少。九門提督定郡王載銓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估摸著到了危機過去,就會被去職。
來到榮祿府上,榮祿帶著沈葆楨進到內堂書房內,兩人分賓主坐定,下人上了茶點後,榮祿揮退下人。
榮祿向沈葆楨敬了一回茶,說道:“沈大人已經看了那封信函了吧。”
沈葆楨點點頭說道:“下官看了,但卻是疑竇叢生。”
榮祿笑了笑說道:“沈大人去過山西吧。”沈葆楨說道:“去過,從前是和嶽父大人一起去的。”
“信中的歌詞想來沈大人是不會忘記的。”榮祿抿了口茶說道。
沈葆楨說道:“終生難忘。記得那時候在上秦村的慈幼局花園外,嶽父大人吩咐下官在外麵等候,但嶽父大人和那人的說話,下官還是聽了個大概。想不到事情真的像嶽父大人希望的那樣進展,如此想來嶽父大人九泉之下也會很欣慰。”他說完之後,看了看榮祿又說道:“大人放心,這件事下官會守口如瓶,就連下官內人也是不知道的。”
榮祿微微一笑說道:“沈大人的氣節多學自林公,本官信得過。今日和大人商量的是信的後麵所說的海事。那人會勸皇上在上海開辦船政衙門,想讓沈大人出任上海船政大臣。”
沈葆楨吃了一驚,站起身抱拳說道:“下官資曆尚淺,恐朝中反對之人甚多。”
榮祿擺擺手說道:“此事易爾,如今長毛作亂,戰事頻發,本官可保舉沈大人到山西團練中任職,立下戰功之後,明年船政衙門初立,我等再舉薦大人走馬上任即可。”
沈葆楨微微躊躇說道:“下官閱曆尚淺,恐難擔此大任。”
榮祿正色說道:“林公平生所憾,便是在這海事上敗於英夷,料想生前多有籌劃如何保我宇內海疆,如今他已經仙逝,想來這些遺願是讓沈大人繼承了。而且近聞沈大人曾多次上書,奏言海事,既有如此抱負,機會到來,何不一展所長呢?”
沈葆楨為難的說道:“嶽父大人生前訓誡,不可加入黨爭之事,想來榮大人乃是恭王一黨的吧。”
榮祿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沈大人是顧忌這個,大人可放心,我等和恭王不是一黨的,也不是肅黨,我等隻想保我宇內海疆。榮祿說話說一是一,大人可放心。”
沈葆楨輕歎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下官便應允了,願為大清打造一支精良的水軍來。”
榮祿撫掌笑道:“如此甚好,現下近畿大戰在即,山西團練晉軍已經準備開拔,我等會安排沈大人近日就到晉軍中任職。不過軍中兵凶戰危,沈大人的夫人還是留在京城好些,跟著我家夫人擔任宮中女學教習也好啊。”
沈葆楨點頭說道:“下官明白,回家後會安排妥當,到了軍中定當效犬馬之勞。隻是榮大人,這海事下官想如此貿然提出,朝中保守之人必定會反對。如今金陵被長毛賊占據,漕運艱難,不若上奏言之改漕運為海運,想來容易成功。”
榮祿笑道:“沈大人想的和那人想的一樣,漕運改為海運之後,又可接著言之海上多海盜賊匪,臾需添置海船,可仿西洋堅船建造,到時候船政衙門就可以造海船了。不過沈大人想過沒有,海船易得,而精通水軍的水師兵將難求啊。”
沈葆楨說道:“如今長毛自金陵逆江而上,所憑者卻是水師,聞曾國藩湖南團練已成,正打算籌辦水師,他處有一人,以此人隻能,假以時日定能將湘軍水師建起,屆時手下水軍官兵皆可充任新建之水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