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麵色蠟黃、眼眶深陷、形容枯槁,一副癆病鬼模樣,正是奉了額爾金之命北上查探消息的龔橙,肅順似乎已經和他甚是熟識,見他從內堂出來,也不驚訝,回身坐下續道:“半倫先生不必懷疑,他始終是滿人,想來不會和宮中那漢女是一道的。”
龔橙躬身說道:“中堂大人明鑒,此人能瞬間殺人,沒有絲毫猶豫,若非是真心投靠,便是心狠手辣、心機城府甚深之人,他今日可以殺自己的包衣奴才,他日便可殺了我等,不可不防。”
肅順點點頭說道:“半倫先生提醒得好,不過榮祿和神機營始終隻是一枚棋子,留在京城不論勝敗,將來必會成為眾矢之的,江南曾國藩的湘軍才是我控權的主力。”
龔橙皺眉說道:“中堂北狩,卻要調南兵解圍,是否有遠水解不了近渴之嫌?”
肅順抿了口茶笑道:“曾國藩乃是穆章阿、穆相的門生,近年來湘軍多得本官襄助,曾國藩早已投入本官門下,而且早年曾國藩也因穆相的緣故,被皇上多番刁難,懷恨在心,隻要皇上一去,北上襄助他一定會來,而且他還會速來。”
龔橙臉上雙眼凹陷,笑起來更加陰鶩:“不錯,鹹豐歸天,朝中大權全都要重新安排,是龍是蛇就看這一下了,曾國藩定會趕來,擇強主依附。”
肅順皺眉說道:“此事不可掛在嘴邊,京中耳目眾多,小心為上。”
龔橙躬身謙道:“中堂教訓的是,此次北上大沽查探,好在是被中堂的上虞備用處抓到我等,若是被僧格林沁的人發現,我等必定是死無葬生之地。”
肅順淡淡一笑說道:“這也算是爾等的造化,本官派瑞和前往大沽也隻是打算查探僧格林沁的動靜,沒想到會遇上你帶人在北塘查勘地形,瑞和看你們不像是北方人,就直接拿下,送往京城,讓本官親自審問。”
龔橙點頭說道:“那時候小的可是嚇了個半死,好在解送到京後是由中堂親自提審之下,小的才能投效中堂門下。”
肅順緩緩說道:“本官正好缺一個能和洋人聯絡的人才,半倫來得正是時候,想當年你父親在京城之時,宣南詩社本官也曾去過幾次,聽人說過你的大名,所以在自報姓名之時才能認出你來,否則本官也不敢輕易放了你。”
龔橙輕笑道:“此次北上,小的運氣不錯,能遇上中堂這樣的貴人,洋人也希望能在朝堂中找到合適的人選合作,洋人圖利、中堂掌權,正是兩全其美。”
肅順微微一笑說道:“洋人要助我掌權才行,皇上如今貪戀宮中美色,妄聽佞言,開始剝奪滿人特權,再不反擊隻怕到時候大清的天下再也不是滿人的了,洋人也深受其害,能借助洋兵之力,掃蕩了那些個紮眼的角色,本官掌權之後,江南、江北全麵開放都好說。”
龔橙陰惻惻的笑道:“正是各取所需,小的一定助中堂完成大業。”
肅順點點頭說道:“半倫先生辛苦,你先下去歇著吧,你要的大沽布防圖本官會盡快弄到手的。”龔橙麵露喜色告了謝之後,退了下去。
看著龔橙退下,肅順嘴角浮起一絲陰笑,喃喃低聲自語道:“龔半倫,沒骨氣的狗奴才,待我掌握了大權,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洋人和你都隻是本官的棋子,等著看好戲吧。”
而另一邊龔橙回到自己房內,提筆給額爾金寫了一封長信,須臾寫畢,龔橙看著信上的英文冷笑道:“肅順,你以為本大爺是真心幫你麼?滿人都該去死,中國的將來還是洋人說了算最好。”
……
榮祿緩步出了莊園,失魂落魄的上了轎子,一路上雙手捏得緊緊的,到了榮府下轎之後,他片刻也沒有停留,直接進到府內。
進到府內,傅善祥帶著幾名丫鬟正在大廳內候著,見他麵色難看的進來,傅善祥上前柔聲問道:“今兒怎麼這麼晚?肚子餓麼?我給你準備了宵夜。”
榮祿煩躁的揮揮手:“不用,你先去睡吧,我還有事。”說罷正眼也沒看傅善祥一眼就急匆匆的往自己的書房而去。來到書房內,榮祿從櫃子後麵的密盒內取出一套夜行衣,正準備換上,卻聽傅善祥在門外說道:“有什麼事等吃了宵夜再做好了,這幾天天燥,我怕你心燥。”
榮祿重重的哼了一聲,把夜行衣藏起,返身過去開門,隻見傅善祥一臉溫馨的笑容端著一個燉盅站在門口,柔聲說道:“這是蓮子清火湯,聽說你今晚吃了虎肉,那可是燥物,喝點這個好。”說完端著燉盅進屋放在桌上,舀了一碗湯出來端到榮祿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