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譯心把自己心裏的諸多懷疑直接灌輸給了吳學長。
至於吳學長的反應,她側過頭來看向他,發現吳學長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血色。
關譯心見好就收,也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按照吳學長提供的地點,先陪他一起去了趟小診所。
路上的時候,關譯心順便了解了一下這個賽博朋克世界裏的醫療保險基本情況。
吳學長剛剛提到了一句,他是因為沒有保險,所以才不要送醫院。
而關譯心前兩天才剛從醫院裏背著巨額醫療分期貸款出來,同理可知,她顯然也是沒有醫療保險這種東西的。
畢竟,這個世界的醫療保險並非是覆蓋全民的東西,價格自然也是極其高昂。
在這裏,它甚至有一個更加漂亮的名字,叫做健康無憂保險金。
不過它叫什麼不重要,關譯心隻是看到這份“健康無憂保險金”每年的保費數額,就覺得,自己沒買保險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畢竟,對於大部分年輕人來說,一年到頭不去醫院的才是多數。
吳學長暈暈乎乎地小聲和她告訴道:“別說是出身貧民區的人了,就算是很多家庭情況一般的普通人,往往也會存在一種僥幸心理,不會每年額外支出這筆醫療保險費用。”
關譯心熟練地點頭,“我懂,說白了就是,大病自行了斷,小病自行診斷是吧?反正大部分人體疾病都是自愈性的,多抗幾天時間,死不了的自然也就痊愈了。”
吳學長:“……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外傷還是需要一點藥物輔助的,起碼需要清創、消毒和消炎藥。”
學妹不愧是從貧民區出來,還一路考上了中央大學的人,吐槽這種事情的時候,說話甚至都開始押韻了,顯得格外熟練,一看就是老自愈黨人了。
關譯心了然地點了點頭,微微眯了下眼睛。
也是吳學長隨口提起這件事之後,關譯心才又意識到了自己此前忽略掉的一件事情。
她上次和季沉烽一起出門去黑市買東西的時候,一路上好歹也走過了幾條街,但是,她確認自己那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任何藥店。
當時的時候,關譯心自己都不覺得這有什麼。
但是現在一回想,正規醫院的費用那麼高,按理說,外麵那些供人“自行診斷”的、出售常用藥的藥店應該很常見才對。
結果她不管是在學校外麵,還是校園內部,都沒有看到類似藥店的地方……
關譯心懷揣著這個疑惑,一直到了吳學長告訴她的目的地。
——這是一條潮濕、陰暗的街道。
街道破舊狹窄、地麵凹凸不平,因為夏天總是濕漉漉的緣故,翹起裂開的地麵石磚旁邊,還覆蓋著些許泥漿。
髒亂的牆麵上滿是亂七八糟的彩色小廣告噴塗痕跡,內容從“區塊鏈幫你發財”到“人體器官回收”,還時不時夾雜著滿懷情色意味的按摩房小廣告。
當然不是暗示,而是明示的那種。
關譯心剛扶著吳學長從車上下來,直接就被充斥著腐爛黴變垃圾的氣味熏得幾乎睜不開眼。
相較之下,關一一蹭得滿身血去挖怪物眼球的行為,似乎都顯得平平無奇了些。
街道左邊是接連好幾家喧囂鼎沸、魚龍混雜的棋牌館,不過看那些人瘋狂的姿態,應該用地下賭場來形容可能會更合適一些。
前麵一個東西被翻出來的深綠色圓形垃圾桶旁邊,還趴著一個骨瘦如柴的人,露出兩段生了鏽蝕的金屬胳膊,遠遠的看不清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這裏應該也是一個貧民區聚集點。
關譯心若有所覺,甚至於,比她之前居住的舊教堂所在的貧民區來得更加混亂……
街道右邊則是一個光線昏暗、滿是汙漬堆積的洗頭房。
一個頭發如雜草般蓬鬆枯燥、渾身瘦得驚人的高挑年輕女孩正踩著露趾細帶拖鞋,身上裹著一件勉強覆蓋住胸口和大腿邊緣的黑色性感短裙,手裏還夾著一根雪茄一樣足夠粗的劣質煙,歪斜著身子站在店鋪門口吞雲吐霧。
看著就像是這個洗頭房裏麵的洗頭妹。
黑裙女孩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斜睨著打量了一眼關譯心和吳學長。
她和關譯心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錯。
關譯心的眼睛裏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然後便是了悟。
——不同於這個髒汙破舊的環境,黑裙女孩拿著雪茄的手,卻是極其幹淨的,還有經常清洗導致的皮膚幹燥。
洗頭妹的目光卻是很快從關譯心臉上移開,然後便落在了吳學長身上殘留的血跡,以及他臉上那些清晰的淤青撞擊和傷口痕跡上麵。
又吐出去一口煙霧,黑裙女孩在煙霧繚繞間,隨手將雪茄的頭直接按在了旁邊的牆麵上。
“滋啦”一聲。
潮濕的青苔被灼燒出一個小圓圈的痕跡。
洗頭妹將似乎並未完全熄滅的雪茄夾在帶有微小傷口痕跡的手指間,她什麼話也沒說,動作間也沒有任何示意的意思,就這麼直接轉身進了洗頭房裏麵。
關譯心卻是毫不猶豫地扶著吳學長跟著往裏走。
吳學長對此顯然沒有任何意見。
甚至於,因為關譯心幫忙扶他進去的動作過於熟練,他甚至直接誤以為,關譯心以前在貧民區的時候,也來過類似的黑診所。
她隻是不熟悉中央大學附近有沒有類似的黑診所,所以才需要他告訴位置而已。
洗頭房裏麵的光線同樣昏暗難言,還特意開了盞玫紅色的燈泡照明,渲染出一種劣質而曖昧的氣氛,裏麵還滿是各種嗆人的洗發水香精氣味。
關譯心的鼻子癢了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洗頭妹正走到裏間的位置,伸手開了下門,聞聲不由得回頭看了眼關譯心,略微挑眉,聲音有些沙啞性感地開口道:“你不適應這裏的環境?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