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192年)正月未過,張涵就免掉了華歆的泰山太守,將他調回了臨淄。
未到任期,無緣無故就將主官調職,一般說來,有兩種可能性:一是張涵對華歆不放心了,調虎離山;二是張涵對華歆很看中,另有重用。
華歆在泰山,幹的不錯,他連兵權都沒有,能支使動的軍隊不過千把人。無論如何,張涵也談不上放心不下。待華歆歸來後,張涵又一如既往,待他親厚非常。怎麼看,華歆這回都是要重用的。
然而,話是這麼說。可華歆歸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張涵也沒有個明確的說法,管寧不免有點替華歆著急。
管寧這一打岔,華歆心下感激,嘴裏卻啥也沒說,隻顧搖頭了。見華歆連連搖頭,表情怪異,管寧誤以為,仍然沒有定論,華歆心裏難過,趕緊安慰他:
“子魚,別著急。
既然把你召回來,又不安排實職,肯定是要放你出去的……依我看來,不是幽州,就是並州,也許還能更進一步,子魚你耐心等待就是……”
華歆低頭不語,繼續搖頭,管寧如此待他,令他不免有些慚愧,又有些溫暖。過了一會兒,華歆抬起頭來,一臉的微笑,倒讓管寧吃了一小驚:
“怎麼?定下來啦?你這小子,還是這麼壞,故意逗我著急,是不是?”
“幼安,定倒是沒有定下來,但是,我基本已可以確定,我的去向了。”
華歆朗聲說道。
“哦,是哪裏?”
“昨天,我獲得授權,可以調閱並州方麵黃色以下的全部資料……”
華歆如此明示,管寧自然是聽懂了,不禁笑了起來:
“拿酒來!子魚,今天不醉無歸!”
華歆這是要去並州了,既然是全並州的資料,那他的說法,還真有可能發生。想來,華歆是要與伍子方作伴了。
幽州的戰事進展順利,冀州黑山賊卻不時還出山來劫掠。伍子方在今年年初,便受命到了冀州,率領著冀州軍隊,主持剿滅黑山賊事宜。黑山賊活動在太行山一帶,正好隔在了冀州與並州之間。華歆既然要去並州,那自是要和伍子方搭夥了。
管寧連聲招呼下人取酒。華歆卻製止了他,低聲說:
“幼安,我今天來,實是另有要事。
按說,這是個喜事。可是,福兮禍所伏,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見華歆鄭重其事的樣子,管寧不由愣了:
“子魚,有事但說無妨!”
“幼安,恭喜你了,我今天來,是主公托我來做冰人的……”
華歆就把前因後果,以及他的顧慮,詳細述說了一遍。管寧聽的直愣神,眉頭也蹙了起來,他一年裏卻有大半年奔波在外,家中小兒女的事,他還真是不清楚。
“不會吧?小萱才幾歲?”
小萱是管寧的大女兒,在他的印象中,管萱還是了小女孩。華歆說的口幹舌躁,自覺得自己已是仁至義盡,沒想到,管寧卻蹦出這麼一句來。一時間,不由得啼笑皆非,沒好氣地說道:
“幾歲?你說幾歲,十四五歲,你以為還小啊?”
管寧扳著指頭一算……果然,去年小萱十三,今年就十四周歲了,是到了該找婆家的時候。管寧也禁不住有點犯愁了,他一天四處奔忙,對兒女難免忽視了些兒。可是,他也是深愛著自己的兒女的。大漢國的婚姻,不是兩個人的婚事,而是兩個家族的聯姻。把女兒嫁給這麼複雜的一個家庭,未必會是幸事。
但是,管寧卻沒法拒絕,不說張涵是主公,他與張涵多年的交情,張涵在他父親死的時候,給予了那麼多幫助。這不是錢的事,他欠張涵的是人情——這更麻煩。況且,沒有合適的理由,便加以拒絕。對張涵而言,也是個極大的侮辱。張涵心胸再開闊,交情也掰了。
張慎也是個好孩子,小時候就很有禮貌,也很聰明,管寧對他印象很好。說起來,張家的幾個孩子,都不錯的……
“唉……”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管寧都快把自己給氣樂了,都什麼時候了,還想這些有的沒有的。有一小會兒,他在心裏怪華歆,他要是不說,不就完了。隨即,管寧又責備自己——這事怎麼也怪不到華歆頭上,他已經做的夠多的了。
酒很快送來了,但管寧和華歆卻都沒有心思喝了。看管寧坐立不安的模樣,華歆很不是滋味。雖然不都是他的緣故,可壞消息終究是他帶來的。
“幼安,你別急……”
說到此處,華歆就說不下去了,這事擱到誰身上,也不能不著急。
華歆訕訕然,頗不好意思。管寧滿腹的心事,強笑著勸了兩次酒,也是個沒意思。兩人呆坐了一會兒,華歆就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