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信都城先天不足,地處一馬平川的平原之地無險可守,衡水流量有限不足以養活眾多人口……”
中書令係誌才手持牙笏,侃侃而談。此事已合議多遍,不用看笏板上的小抄,他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張涵高居在階上,身體微微前傾,雙目炯炯。
遷都之事說過好些次了,但群臣眾說紛紜,張涵也一時拿不定主意。眾所周知,信都並不適合作為大齊的京都。眼下問題的關鍵,不是遷都與否,而在於遷都到哪裏去。大致說來,有雒陽、長安和臨淄三城可供選擇。
雒陽和長安多次成為各朝的京都,自有其優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臨近大河水源豐富,關塞裏有很大一塊平原,其上河渠眾多,沃野千裏,足以養育數百萬人口。這些都是它們的優勢所在。而且,雒陽居於天下之中,城內的宮殿民居雖然被燒掉了,然有東漢的底子在,條件還是不錯的;長安居於關中,地勢居高臨下俯視中原,曾是西漢的京都,戰略上也很有優勢。
不過,關中飽經戰亂,已是殘破不堪,人煙稀少;雒陽稍好些,迄今也沒有恢複元氣。況且,張涵也知道,華夏未來的重心將會向東轉移。湖廣熟天下足,這話在後世是人人耳熟能詳,而東北平原也是重要的糧食產區。
後世的南京、北京尚未發展起來,張涵想了下,也就放棄了。
臨淄的條件卻也不錯,青州地勢狹長,兩麵臨海,一麵靠河,在此時此刻依然是天險所在。張涵苦心經營二十年,青州發展迅速,沃野千裏自不待言,又物產豐富,有漁鹽之利,盛產陶瓷、糖和蒲陶酒等物,馳道縱橫交通便利,隱隱為天下的商業中心。
此外,此時交通不便,人們鄉土觀念重。朝中重臣除了張涵的嫡係外,多來自青、冀等地,如今張氏已遷移到了青州東萊,又是龍興之地,故而,支持臨淄的呼聲也是很高。
如此說來,似乎臨淄更合適的樣子。但是,除了茫茫的大草原外,西域也是張涵重點經營的一個目標。接下來,西北也是重中之重。若是以臨淄為都,這輾轉下來,可就不下萬裏了。想想山河四塞、百二秦關的關中之地,將之交予何人方能安心,也是個難題。張涵自然有信心控製住群臣,然他此時的所為就是後代子孫的規矩,一個不好便會後患無窮,不仔細可是不行。
可惜,京都一定便要大興土木,不能再遷移了……
這些雜七雜八的思緒一掠而過,張涵還沒有拿定主意,戲誌才的湖卻已告一段落了:
“戲卿所言極是,既然信都不堪為京都,那戲卿有何見解?”
“臣等計議再三,都覺得長安為佳,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
戲誌才毫不猶豫,立刻給出了答案。大齊立國兩年多了,竟還沒有確定京城所在。說起來,簡直是個笑話,也不明白張涵在猶豫什麼。雖然知道張涵必有所思,可拖延這麼久,他也忍耐不下去了。
張涵聞言一楞,隨即不由宛爾。看來,宰相們是急了,連留侯勸說漢高祖的話都拿出來了。這留侯可是騶縣張氏的祖宗,這話也確有道理,張涵不能反駁,也反駁不得。
董卓焚燒了宮室民居,但雒陽的城牆、道路,乃至排水設施,都還保存完善,而原本的規劃布局也都可以利用。張涵東迎獻帝,不少雒陽人隨之而遷回故裏。加之,雒陽是天下交通的樞紐,五年未經戰亂,漸漸已呈興旺之勢。若有遷都一事推動,勢必會在不長時間裏,重新昔日繁華景象。這是長安沒法比的。
然而,長安的地勢卻是雒陽沒法比的。留侯勸說漢高祖的原話是這樣說的:
“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裏,田地薄,四麵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裏,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麵而守,獨以一麵東製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裏,天府之國也。”